胡灵芝

一到春天，就想去赏一场油菜花花事。

那场花事，该是从某个花信风里赶来，随着三月一起出发，过平原河谷，穿高山峻岭，抵达大陂流。起初是星星点点渐次盛放，随后是争先恐后争相开放，最后是无边无垠金色花海，那个绚烂呀，仿佛要把一整个春天端给你。

浸润在花海里的大陂流，热烈着，美丽着，如天真淳朴的土家族少女，眉眼汪汪地看着游人，让游人的一颗春心，怦然。

一

村子在潭溪镇边上，离泸溪县城不远，四十公里路程。离州府吉首就更近了，三十几公里，一路山环水绕，就可以来这里山水浸心田，花色染衣襟。

村不大，却戴着峒河湿地公园、湖南省民主法治示范村、湘西州美丽乡村示范村的桂冠。

从前车马慢，人们进出湘西靠水路，赶早吉首下洪江，或从洞庭回吉首，都会选在这里住店歇脚。当人们行船拉纤翻过陀螺坳和铺锄坳两个大坡时，都会感叹：“过了大坡就得一半路了。”久而久之，人们用大坡流来称呼这个村庄。又因为方言的缘故，大坡流逐渐叫成了大陂流。

二

峒河，与村庄相依相偎，守望千年。

这是一条有思想，有故事，有感情的河流。

它从大龙洞瀑布中飞流而来，曲行斗转，一路欢歌，忘情奔流，汇沅江入洞庭，奔大海而去。

沈从文回乡时曾专程来看望峒河。站在渡口，他指着河流对张兆和说：“这二面河坎上的房子过去都是油桐商行，油桶一码一码地堆满了。”“这里好，真想在这里修一座房子住下来……”

那从武陵山脉奔涌而下的千年绿意，一路奔涌到水里。透亮的水，吸纳了涌动的绿意，吸纳了大山的阳刚，吸纳了土家姑娘的灵气和苗族汉子的耿直，吸纳了土家山寨的野趣天成，长年累月的，就有了生命，有了乡愁。

三月暖阳下，峒河流淌着，波光潋滟的，脉脉含情的，无论是在水之湄，还是在水之涘，均入山水有清音、欲辩已忘言之境。

三

土家族子民，就在这条峒河边开垦田园，唱山歌谈恋爱，结婚生子。他们一代又一代，用一双双手，一滴滴汗营造出一个世外桃源。

春暖花开，你一身春衫，从如黛的远山，奔赴大陂流的油菜花盛宴。

未进村庄，你先就被这满山满野的油菜花事震撼到了。几百亩油菜花像一幅巨大的金碧山水长卷，从山脚铺到山顶，从寨头越过寨尾，房舍掩映期间，如梦如幻。其气势宏阔，其线条流畅，其情景交融。仿佛，那就是你在梦里曾见过的桃花源。

你迫不及待地走进油菜花田。一群群、一簇簇的油菜花，身着绿衣黄裙，亭亭玉立，如土家姑娘一般，在花间顾盼生辉。

春风拂来，花朵的清香，泥土的朴实，青草的清新，微微湿润的空气，波光粼粼的河流，宁静淳朴的村庄……就在这迷醉的春光里，你的身体渐渐轻盈，你的五官渐渐模糊，哦，你也是那朵芳香着的油菜花了，在天地间无拘无束，尽情绽放。

土家族和苗族的姑娘们，笑意盈盈地在花丛中嬉闹，手腕上戴着老祖母留下的银手镯，在阳光下闪烁着独特的韵致。

农人牵着老牛，悠然地从田间回到村庄，裤管沾泥，牛尾带花。

村庄里，桃红柳绿。有的人家，修几径篱笆，给人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意韵；有的人家，门前一陇葱蒜，有一种开轩面场圃的诗意。

淳朴的大陂流人，朴素地走出去，又朴素地走回来。朝着村美民富、诗意栖居的目标大步向前，走向明天。

而你，亦从大陂流这一场灿烂花事中净化了心灵，积攒了力量，从此，走向绽放，走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