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雅

表 侄

表侄已经成人、成家立业，人缘很好，一呼百应。到哪里都受人欢迎，得到尊重、拥护。

因为他为人处世，说到做到，爱帮别人的忙，又聪明伶俐。他小时候，有点“讨厌、可痞”。我去四姨家，他就跟奶奶在一起。他不是动这里，就是动哪里，叫他别动，哈，他偏要动。

后来，他跟父亲去广东读书，见到我，表叔前表叔后地侍候着，去哪里比大人都熟门熟路。

现在到家里做事，做什么都像玩游戏一样地做，即便是玩游戏，许多人又玩不过他，输了，也能你我他都痛快。

正月里，有个酒疯子，想着当年勇，喝点酒，就把一个青年打了一顿。都在社会上生存，年轻人就忍了，念他喝了酒，不跟他计较。没有几天，酒疯子又喝了酒，又骂那个青年人。

年轻人不忍了，找了东西就要弹他。所有的人看到那个东西，都怕得让开一条道，认为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必然有个了断。

酒疯子看到来势汹汹，也傻了。表侄从车里跳下来，捉住了别人举起的东西。什么也别说了，和平解决。

女同学

三表哥开了一个百货店，买东西的人，玩的人，很多。正月落雪，天气冷，烤火的人扯谈的人，有老人、孩子，也有愚人。来的都是客，表哥都是平等对待，笑脸相迎，客气招待。

唯独有个女人，坐在村部的操场上，不停地胡言乱语，我不知道她是谁。有个熟人跟我讲，那个女癫子说认识我，小时候一起读过书，她知道我是坐在高界上的。

这么说，我在记忆里想起了一个名字，那个小女孩的样子，我也想起来了。沿着她渐渐憔悴的脸，我看到了有点熟悉的样子。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怎么就癫了呢？

一起读书的时候，她是文静的，说话玩游戏，又是风风火火的。有次在路上遇到她，我无由地害羞，紧张起来就躲到杂草里面去了。她和几个女同学，把我笑了很久。这恐怕都是小时候想起来就好笑的事儿了。

她怎么癫了呢？据说通宵不睡觉，在大路上走来走去，一个人大冷天也不烤火，坐在哪里，都在自言自语，有时候又唱歌。

听说是家运不好，老公对她不好，公婆对她也不好，就这样出了精神问题。变成了这样的情况，他们的家人也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一个曾经熟悉的小女孩，相遇在岁月的路上，她是那么的沧桑，我心感到无比的苍凉。

伯 伯

这个伯伯，是我校友的父亲。和他的儿子同过学校，不同年级，也不同班。 一起玩的时间多，没有读书了，还没有出门的时候，也在一起玩。

是怎么和他一起玩得好的呢？就是刚到初中去，有个占势的初二学生，坐在教室里对我骂。就这样我们干了起来，都说我惹祸不小。和我打架的那个人，有个表哥就坐在学校旁边，经常到学校打人，这不得了。

这个校友跟我说，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惹了这个人，得想办法。不然人家晚上一定来找麻烦。幸好就找人疏通了一下，逃过了晚上的挨打。

伯伯和伯娘，把儿子的朋友，也当自己的孩子。随时欢迎去他家吃，去他家住。他给我讲了好多故事，从人民公社讲到农业学大寨，又讲批斗时期的各种人事，又讲到六几年大饥荒的年月，许多人饿得走着走着，一倒地就再也起不来了。

伯娘已经不在十多年了，伯伯也一年一年地老了，七十多岁了，精神还是不减当年，身体却不听话了，不能像过去想动就动。最近十多年，我也很少在家，去伯伯家的时间比较少。

今年回来了，想起伯伯，就去看看他。伯伯的声音没有变，样子变了，眼睛也有点问题，但是看字还行。他说他还在学习，主要学医，学习心得写在笔记本上，工整的字体，写得像排版出来的一样行距充满着美感。我们又像过去一样无所不谈，我们又像亲人久别重逢。

伯伯把柴刀，磨得整装待发，插在板壁上的刀槽里，闲着没有用的农具，挂在柱头边条方的空隙里，太多的熟悉，一成未变。仿佛我在外面的这些年，历经了许多的变化，却被回到伯伯的家里，感到时光倒流，感到熟悉的不变，是心灵不老的归期。

伯伯说他把几十年的烟瘾给戒了，要给儿子孙子做个好榜样。开始戒烟的时候很不习惯，做梦都在抽烟，心里明白，不是在戒烟嘛，怎么又在抽？现在好了，把烟忘记了。

伯伯的话，说得好，是因为句句都在大实话的内容里，给人明理，知事，耐人寻味。和伯伯这样的人一直谈心，似乎感到时光不老，岁月长居。尽管这是一种错觉，感觉还是这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