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继刚
接到春的讯息,云朵在云盘的山头上,摆弄着迎春的舞姿。乡间云道中,一位脚步轻健的老农扛着木犁、赶着黄牛,穿过了梨花湾,又绕过了桃花林和野花丛,他们奏响了云盘欢快的春耕曲。
花是云盘春天里一场隆重的醉。在老农春耕的节奏里,我的云盘菜地也悄悄地酿成了满园的芬芳。油菜花和青菜花把醉意涂成灿烂的黄,白菜花和萝卜花把醉意化作怜惜的白。不经意间,就连根部长个儿的榨菜尖头上,也冒出了一片黄金般的醉意色彩来,痴情的蜜蜂也感到喜出望外。
这,就是我的云盘春意菜地。每一朵花的怒放,都是一株蔬菜终极使命的完成。满园的缤纷和妖娆,酝酿了一幕依依不舍的告别演出。
在告别演出的舞台上,我是耍“花枪”的花旦,不停地舞动起银亮亮的镰刀,在油菜花、青菜花、白菜花、萝卜花和榨菜花的头尖儿上狂乱地舞动着。“花枪”飞舞,花朵飞舞,枝叶飞舞,我的汗水和激情也火焰般随风飞舞了起来。不一会儿,倒地的枝枝叶叶如地毯,为我的云盘菜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花花绿绿。
“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又护春。”歇下舞动的镰刀,只见一地花落如美人安睡,我的哼唱如此多情、如此婉转。
割倒了花海,铲土挖地是云盘的“葬花曲”,锄头和铁锹是最铿锵的打击乐器。
“咔嚓——咔嚓——”铁锹被脚板深深地踩进泥土里,然后,泥块随着铁锹有力地翻身扑地,发出了美妙的声响。
“噗嚓——噗嚓——”这是锄头挖地的声音。在锄把子划着弧线的挥舞下,铁锄带着乐感滑进了土层里,还带出了红得透紫的大蚯蚓。
铁锹和锄头以坦克推进的速度,一层一层地翻出了透着生机的泥土,一层一层地覆盖了叶簇和花丛,覆盖了云盘春天里满地的缤纷和妖娆。
泥土葬花,这是一场隆重的“葬礼”,是一曲以身相许回报大地、孕育新春希望的“挽歌”。不过,云盘的“葬礼”如画,“挽歌”似曲,勾画的是肥沃的鲜新土地,演奏的是富美的阳春之声。
“布谷——布谷——”
“布谷飞飞劝早耕,春锄扑扑趁初晴。”一只布谷鸟飞过了云盘发着新枝的树梢,捎来了春播的信号曲,种子们蠢蠢欲唱的歌喉也在布谷鸟的歌声里慢慢润朗了起来。
整垄、挖坑、下底肥,春播舞会的舞台准备就绪,各类种子便姗姗来迟,粉墨登场了。
“咚得隆咚——”四季豆个大体胖,它是舞会的鼓手,敲响了春播的揭幕曲。
“咕咚咕咚——”玉米籽儿一身白裙,脚步轻盈,翩跹而舞,滑入了舞池的中央。
“啪啦啪啦——”白菜籽儿成员多、气势大,齐声而歌。
继而,丝瓜、苦瓜、黄瓜、冬瓜、葫芦瓜呼朋引伴,热闹了我的云盘菜地,热闹了云盘的春天。
“呵,您劳作的样子真像我爷爷家的大黄牛!”热情的观众是戴红领巾的少年,他的掌声穿过我用汗水串起的幕帘,拍得啪啪直响,萦绕山间。
下一场春雨吧,让种子发芽吧,我捧出鲜红热切的心,做着虔诚的祈祷。星星和月亮带着我的期盼,一夜无眠。
大清早,太阳点了一个赞,赶忙躲起来了;春风点了一下头,身披乌衣的云朵就踏歌而来了。
“哗——”
“哗哗——”
春雨点点如弹出的曲儿,乘云驾雾,从云盘的天空中飞落了下来。闹春的燕子不躲,它飞舞在雨丝里,灵动的翅膀编织着灵泛的舞曲。苏醒的青蛙探出了地面,它饥渴地张开了嘴巴,任凭“哗哗”的雨点涨鼓了它的肚皮儿。土层里,打着瞌睡的黄豆、豇豆、四季豆,黄瓜、冬瓜和南瓜,它们也纷纷睁开惺忪的眼儿,一股劲儿地钻出了地面,齐齐整整地弹跳着破土而出的快乐音符。
好一支醉人的云盘春耕曲呀!醉然间,我竟如忘情的少年闻歌而动,翩翩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