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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18日

失 去

陶 红

衰老和死亡,以前,离我很远。

衰老不过是坐在窗边把书举到窗外的爷爷架在鼻梁上的独腿老花镜,死亡不过是白色灵堂前别人悲戚的哀伤,我触不到,也伤不到。

大一那年,柳絮纷飞的季节,刚从学校食堂出来走过羽毛球场的我接到了堂哥的电话,他急切地问我,你回到家了吗?那一刻,我知道,我失去他了——我的爷爷。

爷爷并不是突然病倒的。奶奶早逝,把三个半大的孩子抚养成人不容易,爷爷从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那一代的人,从苦难泥潭中挣扎出来,勤俭惯了,痛楚实在背不住了,才告诉小辈。爷爷的病,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就晚了,手术与否,都无济于事了。

爷爷对子孙的眷念,父亲的尽孝之心,都是医生不可拒绝手术的理由。手术之后,爷爷好像一天天地好起来了,父亲和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也这样相信了。直到堂哥突然打给我的电话,没有任何寒暄的急切询问,我心里已经明了。可还是不愿相信,极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回答着,没有啊,怎么了?堂哥的回答,打破了我最后的妄想,爷爷走了。后面,他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也听不见了。

我感受到了平生最无助的绝望,不管不顾地宣泄着自己的哀伤,深深切切地感受着死亡对我的痛击,泪眼蒙眬走回宿舍,收拾身份证就准备回家。临近晚上七点,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到家,只知道我必须、一定要回家。

后来,班长在校门口拦住了我,在吉首上班的族里的叔叔开车和我一起连夜回了家。哭了一路,头晕眼花,可老房子的灯火通明还是老远就晃着我的眼睛。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想走快点,又害怕得不敢向前,每走一步,都离爷爷近了一步,也远了一步。

早已在心中排练了很多遍对父亲隐瞒爷爷去世的质问,在看到迎着叔叔的安慰,努力憋着还是哭出声来的父亲时,那些质问都变成了心疼。

下葬那天,跟着队伍的我无暇顾及悲伤,时刻注意着路滑陡峭处爷爷的棺木,不能倾斜、不可着地,爷爷一生要强刚正,必须维护爷爷最后的体面。

一堆新土隆起,人群散去,相顾无言。

我失去了爷爷,父亲失去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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