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斌

抓黄鳝的方法很多，如抠、理、捅、钓、诱……但最有味的要数照黄鳝了。

在我的家乡永顺县西米乡懂坪村，盛产黄鳝。每至春末夏初，稻田耕整，秧苗初栽。夜幕降临时，散居田野的人家，听到声声蛙鸣，感到阵阵闷热。这时，吊脚楼里只听几声吆喝，一团团明亮的火球宛如一条游动的火龙，晃晃悠悠奔出寨门，然后点点盏盏渐次向田野散开去，照黄鳝开始了。

照黄鳝的灯具有好几种。一种是用铁丝绕成钵头状，并用铁丝系住悬于3-5尺长的竹竿上，燃料则是白天闲下来时在山里砍来的枞膏木；一种是用空瓶装上煤油或柴油或茶油作燃料，以棉花或布条搓成条塞入瓶口作燃芯，再以铁丝系住瓶颈悬于竹竿上；一种是用充气灯笼；也有用多节电池手电筒的。它们各有利弊，因各家的经济状况和喜好而择用。

夹黄鳝的工具也有好几种。一种是竹夹子，它仿照老虎钳的原理，用竹片做成，既简便又牢靠，再滑溜的黄鳝也难以脱逃；一种是针扎子，它将竹片一端剖开，成排扎十多根大针，简单易做，但易损伤黄鳝又易让黄鳝逃脱，故较少用于扎黄鳝，而主要用于扎泥鳅。

照黄鳝最好是两人一组，一人照亮、提篓、背枞膏，一人握工具、夹黄鳝。踏上田埂或下到田里，往田里一照，嫩绿的稻秧间，几十公分、尺多长的黄鳝正乘凉入梦。这时，将夹子对准黄鳝的脖子，用劲一夹。黄鳝难得机会从泥洞出来凉快凉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东西卡了脖子，这一惊一怒，非同小可，加之逃命求生心切，便使出浑身力气，虽头不能摇，尾却扑腾乱舞。待到用尽百般解数，仍无法挣脱时，便在绝望之余学着蛇的招数，将夹它的东西紧紧地缠绕住。这时，便可将夹子和黄鳝一道伸入竹篓，夹子一松，黄鳝还以为成了漏网之“鱼”，赶紧松开，却不知是被请入瓮，便老实地在篓子里安宁自在。

有时候，灯光所及范围内，数条黄鳝比邻而卧，这可真喜煞了照鳝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一条一条捡拾。有时候，在屋边的肥田里，还会碰上半斤、一斤重的乌鳝，照鳝人会激动不已。要知道，一斤大乌鳝，拿到街上卖了，就可换好几斤盐，或十几本作业本，或一支钢笔；若有几斤大乌鳝卖了，可以交一个学期的学杂费，抵得上一个男劳动力好几天的工分呢！可大乌鳝也不是好惹的，它敏捷性烈，加之粗壮难以夹紧，往往夹子刚一碰上，它便“扑”地一个蛟龙腾海，搅起一团浑水，冲起一线水浪，不知钻向何方了。每逢这时候，照鳝人便会惋惜得跺脚骂娘，心有不甘。有时几个照鳝人，相互碰到，会彼此打一声招呼或提一提对方的竹篓，心照不宣地分享一下“战果”。

照黄鳝要会看天气，雨前闷热和雨后清凉的时候，黄鳝最喜欢出来。这样的夜晚，往往用一两个小时，便可照得五六斤。但即使再多，人们也不会贪照到半夜。因为，黄鳝是照不完的，更不应该照完，要留待他日，留待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