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再生
我的师傅邓亚平,是泸溪县武溪镇人,是书写湘西故事的人。
他生前曾做过《团结报》记者,出任过湘西电视台副台长、湖南广播电视广告艺术中心摄制部主任。他的主要作品包括:电影《血鼓》,电视连续剧《黄克诚》《扶贫司令》,电视剧《强盗花》《天有绝人路》,他写过歌曲《把丰收的喜悦跳出来》《风雨南长城》及解说词《湘西苗族风情》等。三次获得国家五个一工程奖,得到过星光奖、骏马奖、攀枝花奖,并出任过吉首德夯旅游公司老总和猛洞河、坐龙峡两景区老总。
邓亚平平生敬业爱业、笔耕不辍,大量文学作品加身,同时把旅游也做得风生水起。
他不仅是我妻子哥哥的铁哥们,是我妻子的老师,亦是我的良师益友。提起邓亚平老师,他与我还有一段渊源。
当时的我在泸溪县化工总厂工作,记得那天是总厂建厂30周年的纪念日。当天我被派往筹备处,落脚在吉首“边城”宾馆,负责州市有关单位人员的招待酒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厂里唯独把祝酒词给忘了。当时,厂领导把这个重要任务让邓亚平负责,可他的事务太多忙不过来,最后重担就落在了我肩上。
我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一时不敢扛起这么重的担子,眨巴眼睛望向邓亚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邓亚平含笑信任地回望我,并点点头。
出于礼貌我只得勉强接受,接着转过身走进另一个房间,闭门造车去了。经过挠头抓痒半晌,占用了一张半纸,终于写出了千字文。
我走向邓亚平,把稿子恭敬地递给他过目,请他提出意见我好修改。他接过去,就着灯光仔细过目,然后把纸张摆放在跟前的桌子上,指着文中两处地方,轻声说着,这两句改改就可以了。
他抬头,目光投向我对我说,看不出嘛,有两把刷子,写得蛮不错。我拿过稿件,照他的意见修改,默读一遍后,果然词句更加流畅妥当。
这时,其中有位副厂长开玩笑说,邓亚平是我们厂里的大才子,还不赶快认师傅。
邓亚平亲和地笑了。我也憨憨地笑。
我说,其实我理应喊他作师傅。
邓亚平笑,其他在场人不解。接着我解释道,他教过我堂客的书。
此时,大家豁然开朗,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晚上就餐有人特意提议,我举杯邀邓亚平干一杯,他很爽快地干了。
自此之后,每当与邓亚平碰面,我都恭敬地叫他师傅。他也哎哎地答应得很干脆。
从火车站往左拐,那条路走进去没多远,邓亚平就住那儿。只要大声唤他,楼上一扇窗户就会打开,他把头伸出来,笑着将手抬起来向我挥挥,要么叫我上楼去,要么他自个下楼来。上楼去,走进他家客厅,我坐在沙发上,对面悬着一排书架,摆满了书籍。每当此时,师娘就会给我送来一杯热茶;下楼来,师傅把手搭在我的肩,领我走进一个小饭馆,点上两三份有荤有素的菜式,再打一壶酒水,师徒两人把酒言欢,其融乐乐。
与上回不同,这回酒中谈兴更浓,更投机,师傅谈到了他正在创作的电视连续剧《黄克诚》。为了更准确把握素材,他亲自去了趟北京,去参观中国军事博物馆,翻阅了大量关于黄克诚的历史记录。据他描述,资料堆起来有一卡车。他为黄克诚的清廉而感动。
师傅的酒量不错,虽然师徒两人干完一瓶酒,两人却都没上头。此时,墙上的钟正指向子夜1点钟。
一段时间没有去看师傅。那日黄昏,他打来电话,邀我小酌一杯,告诉我《黄克诚》今晚会在央视黄金档播出。那会听他语气很兴奋,但我因为手头上的业务脱不开身,没有赶上电视剧首播。如今想起来心中有愧,总觉得对不住他。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调回了浦市古镇,便难有机会和他会面畅谈。然而,我却从他身上学习到了做人写文的道理。偶尔,我联系他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师傅都毫无保留地解答,为我解开心中疑团。
一天下班,太阳沉入古镇西边的山峦,余晖斜斜地洒落,映入堤下的沅江中。我刚行至红桥处,正巧遇了师傅。他拎着摄像机,身边跟着几个美女,朝我迎面走来。我赶紧喊了一声“师傅”,他笑吟吟地跟我握手。我嗔怪他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他反倒嘿嘿笑着说:“公事,公事,莫打扰徒弟,人多,让你破费我心里过不去。”
我说,你是师傅呀,还需讲这些道理,打扰这理由不成立。他笑,像往常一样在我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寄存,寄存,总有机会坐下来谈的。他告诉我,他这次来是摄几个镜头,向外推介浦市。当时我向他竖起大拇指。
未曾想,这次河堤上的不期而遇竟成了师徒的最后一面。师傅他突发脑溢血走了。这消息简直晴天霹雳,让人无法相信,正值事业巅峰期的他却乘仙鹤归西……
邓亚平,我的师傅,他是泸溪人的骄傲。我将永远怀念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