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斌

乡村九月，热浪袭人，稻浪滚滚，田野里黄灿灿一片，像铺了一地金子。稻谷抢收的季节到了，这是农民一年中最欣喜的时候，也是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

八月份，生产队便开始为打谷子做准备：稻谷的长势要巡回察看，天气的变化要关注了解，人员的安排要明确分工；仓库和晒谷场，要清扫干净，该捡瓦的捡瓦，该整修的整修；刷桶（打谷桶）、风车（风谷车）、斗垫（晒谷竹垫）、麻袋、绳子、谷耙子、谷抓耙等工具样样都要准备齐全，该添置的添置，该维修的维修，该赶场买的买；箩筐、扁担、背笼、镰刀、磨刀石、斗篷等各家自己准备。

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水稻是家乡的主要粮食作物，谷子熟了，趁着天气好要马上收获。否则，丰产不丰收，遇到下雨，就要发霉、长“芽”、减产，几个月的劳作将毁于一旦。这个时节，学校也会放一周至十天的农忙假，要求学生为生产队打谷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主要是捡谷子，减少浪费，做到颗粒归仓。我有时也帮大人割谷子、抱稻穗、打谷子、晒谷子等。

早上天还未亮，生产队长就扯起喉咙喊：“打谷子去啰！早上凉快些……”大人们便按照分工忙碌起来。搬刷桶的、割谷的、打谷的、捆稻草的、运谷的、晒谷的、车谷的……田里、路上、晒谷场、仓库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上面太阳火辣辣地晒，下面热烘烘地烤，用“煎熬”这两个字形容打谷子的感受最恰如其分了。30多度的高温，就是在太阳底下站着都会汗流浃背，况且干体力活呢，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大人们头戴斗篷，男人们颈根上搭一根一米多长的湿汗帕子，妇女们肩上搭一条湿毛巾。帕子、毛巾，始终都未干过，拧得出水；衣裤也是干的汗湿，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实在太热了、太累了，才稍停一会儿，透透气，用斗篷扇扇风，用帕子、毛巾擦擦汗，或者站在树荫下喝一口从水井挑来的泉水，或喝一口从家里带来的糊米茶（水）。糊米茶，就是把米饭锅巴或米在锅里焙炒成焦黄色又有点煳巴，然后用开水冲泡即成，具有清热降火、消暑解渴、养心安神等功效。

搬刷桶、打谷子、拖刷桶、挑谷子，既是重体力活又是技巧活。一般都是男劳力才能胜任。刷桶四四方方的，像量米的升子模样，既笨重又庞大，不掌握技巧的人难搬起还有危险，很多男的虽搬得起，但不会搬搬不远。打谷子是最消耗体力的，两个人的配合很重要，配合不好打不干净又影响进度，配合得好“乒乓、乒乓”有节奏地响，像是一首美妙动听的山歌在田野上空回响；捆稻草是打谷子人的事，有的人还不会捆呢。拖刷桶需要几个人齐心协力。谷子打完一片，就需要拖（挪动）刷桶，这时拖的拖、推的推，大家一边拖推刷桶一边吆喝着“嗨哟，用力”，每前进一段，就有一种即将完成的欣喜。挑谷子也不全是凭力气，会挑的人顺着势子，扁担两头上下一闪一闪的，别人看起来像玩游戏似的，自己也相对轻松些、又稳又快。割谷子，虽不要肩挑背负，但也一点不轻松。弓腿、弯腰、勾头，飞舞镰刀，“唰唰”割禾，反反复复，时间长了容易腰腿疼痛，脸上、手上、腿上等露着的地方也容易被叶片、稻芒划伤，若不小心则会被镰刀割伤自己手指。

谷子打完了，运到晒谷场 ，要及时晒干、车净、过秤、入库，才算真正“到手”丰收了。田里的稻草，也要及时拖到田埂上，晒干后堆码成“草树”，以备喂牛、烧灰作肥、垫床铺、盖茅屋、打草鞋、搓草绳、编制草凳草椅草垫草席等。

如今，打谷子轻松很多。只要一个电话，农机合作社就会上门服务，打谷、运输、烘干一条龙全是机械化，保质保量又好又快。只有丰收的喜悦，没有让人脱层皮的辛苦，乡亲们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