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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18日

一片忠心昭日月,筚路蓝缕民族魂

—— 浅析唐浩明晚清三部曲《曾国藩》

作者:唐浩明 出版社:中央编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年2月

张赐福

近来读了浩明教授的《曾国藩》三部曲《血祭》《野焚》《黒雨》,我是一边看一边叹,仿佛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民不聊生的末代封建王朝。虽说乱世中枭雄辈出,但是在那样一种内忧外患的环境下,我们根本无法想象,一介汉族书生能手握千军万马、驰骋疆场、运筹帷幄,一个国家前途命运需要一肩扛起,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大的毅力,需要克服的困难真的太多太多了……

真正做到了凭一己之力为腐朽不堪的清王朝强行续命,果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超负荷的工作和心理压力让文正公花甲刚过就匆匆陨落,令人感慨万分、无限唏嘘。我基本上是一口气读完了上中下三卷,曾公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我辈楷模,方方面面收获很大。古人曾用一副对联,写出了曾国藩难以企及的人生高度,所谓:“立德立功立言三步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

关于修身:六次科考落第,文章还被“悬牌批责”为“文理欠通”,两次战役投河自杀,五遭权贵耻辱排斥,四十七岁被皇帝弃用……高中秀才前没有一个人看好他,老师汪觉庵还曾骂他:你生就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将来要是能有所为,我给你背伞……“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在经历了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后,终于“犹当下同郭与李,手提两京还天子”“树德追孔孟,拯时俪诸葛”,实现了建大功大业,做非常之人的理想,他终成“千古第一完人”。

终生学习,形成体系,学以致用。四十七岁前,一心一意地遵循孔孟之道,要入世拯世、建功立业、泽惠斯民,彪炳后昆。但因锋芒毕露、刚烈太盛、越俎代庖、以强对强,处处碰壁,心力交瘁,终究事倍功半。回家守父丧,心情郁结。“为了皇上的江山,他真可谓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到头来,江西的局面一筹莫展,不仅粮饷难筹,连他本人和整个湘勇都受到猜忌。”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却不能见容于湘赣官场?为什么对皇上忠心耿耿,却招来元老重臣的嫉恨,甚至连皇上本人也不能完全放心?为什么处处遵循国法、事事秉公办理,实际上却常常行不通?他心里充满着委屈,心情郁结不解,日积月累,终于酿成大病。经过陈广敷点拨,“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后,在家细细品味《道德经》《南华经》,《素问经》说,“得神者昌,失神者亡”。《景岳全书》说,“凡思虑劳倦,惊恐忧疑,及别无所累而常多不寐者,总属真阳精血之不足,阴阳不交,而神有不安其室耳。思虑过多则心血亏耗,而神游与外,是以多梦”。终于大彻大悟:“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老庄与孔孟并不是截然对立,恰恰是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少向奇险处着想,多向平易处用力。”如此,才能既做出壮烈奋进的事业,又保持宁静谦退的心境。他写下,“静中细思,古今亿百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当思一搏。大地数万里,不可纪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夜仅一榻耳,当思珍惜。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一毛耳,当思多揽。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所能及者,不过太仓之粒耳,当思奋争。然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则忧患横逆之来,当少忍以待其定;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则遇荣利争夺之境,当退让以守其雌。”果然再次出山后,委身去拜见左宗棠,亲自遍拜长沙各衙门的大小官吏,调和多鲍等实践中巧妙运用了黄老之术,并且屡试不爽。得道者多助,在后期的为官为人方面均大为改观,工作局面也得到了极大改善,尤其是个人的人生境界和格局视野得到了质变和升华。

焚香静心,理性复盘,思虑周全。看书时我印象很深的便是,每每遇到重大事项需要思考决策之时,曾国藩总是点燃一炷香,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床上冥想,静下心来理性思考,不断纠错中总结提升自己,诸多心结也会慢慢解开,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找到解决问题的诸多办法。“水静极则形象明,心静极则智慧生”。不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静下心来,通盘考虑,细细琢磨,审时度势,客观分析局势,看清目前形势,找准自己定位,对已经做过或者发生的事情认真复盘总结,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进行一个合理的推测和预估,凡事想到最坏的结果,然后制定一个方方面面成熟的方案,反复推敲打磨,坚持今日事今日毕,有时候一想就到鸡鸣,一定要令自己满意才会合眼。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坚持“敛于心,讷于言,敏于行”,我想这也是曾国藩能够从失败中不断走向成功的关键。

谨言慎行,忠君爱国,廉洁自律。对君王,忠君爱国,恪尽职守。曾国藩一生尤爱斑竹,他和李鸿章说:“湘人爱斑竹,老朽尤重之,物以稀为贵,且又有舜王南巡,客死苍梧,娥皇、女英寻夫不见,泪洒竹林自投湘江的那一段传说,这的确是斑竹受人喜爱的原因。老朽看重斑竹,主要是从斑竹身上联想到了一种血性。娥皇、女英明知舜王已死,不可再见,却偏要南下寻找,寻不着,则投水自尽,以身相殉。这是什么血性呢?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血性,是以死报答知遇之恩的血性,是对目标的追求至死不渝的血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面对左宗棠的试探,此时攻克安庆拥兵十万的湘勇最高指挥官曾国藩神将“似可问焉”改为“不可问焉”,一字之别,却天差地别,态度鲜明地回应了猜疑。面对彭玉麟“今东南半壁无主,涤丈岂有意呼?”“倘若涤丈有此心意,玉麟和全体水师愿效犬马之劳”的煽动,他也是面无表情、平平淡淡地拒绝。面对王闿运谋国大计,曾国藩以茶代墨,连书“狂妄、狂妄、狂妄”,忠君之心溢于言表。对同僚,保持戒心、坚持原则。对上不曲意奉承,趋炎附势。尽管肃顺多次举荐,尽管心存感激,但是与其并无书信往来,这也是肃顺被抄家后曾国藩继续得到慈禧太后信任和重用的原因所在;对下属,恩威并施、知人善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为表达奖励赏识,极力推崇尚武精神,为立下赫赫战功的众属授发“殄灭丑类,尽忠王事”五十把腰刀,让湘军上下感受到无上的光荣。为杜绝读书人投贼,宁愿错杀秀才林明光;为整顿军纪,含泪斩杀了金松龄;为裁撤湘军,强加罪名杀了韦俊。对家人,公私分明,极力克制。当一生中唯一的小妾春燕病逝后,白天照例办公,只有到夜深人静时,他写下了“未免有情,对账冷灯昏,一别竟伤春去了;似曾相识,帐梁空泥落,何时重见燕归来”的无尽思念。对百姓,心忧天下,深得民心。关心百姓生活疾苦,全身心为民办实事。重建江南贡院,恢复中断十多年的甲子科江南乡试,为江南士子重开考试渠道,笼络两江士子的心。对敌人。又恨又敬,客观评价。翼王石达开三败曾国藩,逼得曾国藩跳长江自杀,曾国藩说“贼以石为最悍,其诳煽莠民,张大声势,亦以石为最谲”。

务实节俭,克制隐忍,待人真诚。曾国藩自觉要求为人处世、办事治学,多用理智、少用感情,他崇拜,也模仿学习那种从容镇静、臧大智大勇于胸中而不露声色的古代名相风度。他的生活十分简朴,兵部郎中德音杭布不敢相信前礼部侍郎、现二万湘勇统帅的居室内除一张床、一张书案、两条木凳、三只大竹箱外,别无他物。床上蚊帐黑黄,低矮窄小,仅可容身。床上只铺着一张半旧草席,草席上垒着一床蓝底印花棉被,被上放着一件打了三四个补丁的天青哈拉呢马甲。屋里唯一饰物,便是墙上挂的当年唐鉴所赠“不作圣贤,便为禽兽”的条幅。时隔多年,康福到了两江总督府,看见的依旧是熟悉的旧物:靠窗边是一张特大的案桌,桌上一头堆着两叠尺多高的文件,右边墙站着几个高脚木柜,柜子边码着当年在祁门做的十二个没有上漆木箱,左边墙摆着一张简易木床,床上蓝底印花被依旧是当年陈春燕缝的。除开一张躺椅、一个茶几、几条木凳外,两江总督宽大的书房里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摆设和装饰。这就是曾国藩:物质极简,内心丰盈。曾国藩求贤若渴、虚怀若谷,尊重读书人,每一位读书人来府他都会亲自接见,然后与之交谈,察言观色后进行客观判断,量体裁衣。亲自把关留在身边的幕僚,他会每天与之粗茶淡饭、同食同饮,推诚相见、广开言路、集思广益,个人极具人格魅力,身边有一大群幕僚心悦诚服、马首是瞻。当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为安抚官民的银两发愁时,幕僚赵烈文赶回直隶总督衙门众幕僚凑款一万三千两银票为其排忧解难就是最好的佐证。

关于齐家:讲规矩树规矩,艰苦朴素创业艰难,曾国藩家书,家书值万金,家信中说:“吾不欲多寄银物至家,总恐老辈失之奢,后辈失之骄,未有钱多而子弟不骄者也”。读书学习树榜样,启迪思想。曾国藩治家除身教外,还十分注重言传。曾任“天下第一肥缺”两江总督八年,位高权重。但是多年来,他在养廉费里只存得二万两银子。祖父星冈公有一句话,他信奉了一辈子:“命里有饭吃,再无钱财也不得挨饿;命里挨饿的,先人留下的再多也没有饭吃。”他坚持的人生格言就是——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

树立家规,言传身教,做好榜样。讲规矩树规矩,亲手为家中媳妇和妇女订下功课表,分为四事。一食事:早饭后做小菜、点心、酒浆之类;二衣事:巳午刻,纺花或绩麻;三细工:中饭后,做针黹刺绣之类;四粗工:酉刻后做鞋或缝衣,一直到二更收工。他特意写上一段话:“吾家男子于看读写作四字缺一不可,妇女于衣食粗细四字缺一不可。吾已教训数年,总未做出一定规矩。吾即将北上剿捻,特定此日颗,请夫人督促,亲自验功。食则每日验一次,衣事则三日验一次,粗工则每月验一次。每月须做成男鞋一双、女鞋一只。吾回江宁后,当作一总验。家勤则兴,人勤则健。既勤且健,永不贫贱。”弥留之际,留给后世的四条家训:一曰慎独则心安。自修之道,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一个人在独处时,做到思想和言行举止谨慎,沉淀心性,在处事过程中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做事不独断,时刻自省,则心安。二曰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怠慢。外表持重,内心沉着,则身体强健。三曰求仁则人悦。不断追求仁义,则身心愉悦。四曰习劳则神钦。思想诚实,待人真诚,则神清气爽 。

关于治国:一直以来,曾国藩坚持以天下为公的大格局,极力爱才惜才、知人善任,积极为国家培养人才、推荐人才,选送少年留洋学习尽心尽力、敢为人先,制造军械开展洋务运动果敢担当、殚精竭虑。

知人善任,选贤任能,以德为先。曾国藩认为,二十年来,能成就一番事业,一靠对皇上的忠心,二靠别人的襄助。倘若没有众多杰出的军事人才的辅佐,他一介弱书生,凭什么以武功名世?杨载福、康福、鲍超、彭玉麟、杨国栋、左宗棠、李鸿章、沈宝祯、薛福成、赵烈文、王荆七……这些人,绝大部分是他或识之于风尘,或拔之于微末,或破格委之以重任,用人任之,不猜不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曾国藩选贤任能尤其看重德才,“德才兼备,以德为首”“德若水之源,才若水之波”。他给弟弟的信中也多次提到:德即人品的重要性。“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做事先做人,既体现智慧,也是一个人的修养。

关于平天下:组建湘军、办水师、镇压太平天国运动、除捻军,外交上坚持标本兼治、“师夷长技以制夷”,对外国人要平等相待、诚信外交,对外交往中不要争面子、而要争里子。

临危受命,筹建湘军,一扫天下。人之所以能,是因为能。在湖南办团练,筹建了湘勇,兴办水师,几经波折,在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下,终于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然后北上除捻军、虽不成功,但是也功不可没,因为最终捻军无论是被左宗棠或者李鸿章的淮军扫灭,这与曾国藩对二人的提携和帮助是密不可分的。

师夷长技,思虑长远,心忧天下。终日乾乾,与时偕行。在国家内忧外患的危难之际,睁眼看世界,决定“师夷长技以制夷”,办工厂、建学堂、公费派学留生出国学习,带头在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热潮。曾国藩重视人才的培养、选送少年留洋学习这一点,尤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意在“大力培养一批人才,造就一批好官,将他们当做种子,期待他们开花结果,实现天下应和的局面”。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名震天下。担当作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保君卫国的强烈神圣使命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知难而进,遇险不退,甚至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与外国列强谈判周璇,被骂卖国贼,内心受尽委屈,也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吞”,最终也是熬到油尽灯枯,巨星陨落。纵观曾国藩的一生,可谓是为清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光荣地完成了历史使命,最终追赠太傅,谥号文正。后世评价曾国藩为中国近现代建设的开拓者,中国历史上真正积极实践的第一人。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了不起的人,都要在自己的一生中经受许多的磨难。但是,终有一天,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会变成光芒,照亮你未来的路。

读了《曾国藩》,才明白非常之人,成非常之事。他真正做到了慎言、慎行、慎微、慎独、慎欲、慎友、慎初、慎终。从曾公身上,我学到的便是:“学习不忘、思考不停、总结不止,潜龙在渊、隐忍沉默、坚定坚持”。

他的成功,已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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