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筠

古丈县高峰镇乡村振兴驻村干部吴涛告诉我，在李家洞村的干溪深山里发现一些老茶树，邀我去证实一下。

太阳高挂蓝天，几乎没有云翳，难得的暖冬天色，让坡上的梨树误认是春天到了，怯怯地在枝梢间绽开一些皓洁的花来。随行的村秘书向宇说，他们在上干溪、下干溪和烟草坪方圆两平方公里内，发现七八块老茶叶树林，总计约有七十余亩。当天领我们看下干溪的老茶树林，里面有一株树，目测树干是发现的老茶叶树中最大的。

去的小路因为走的少人，只是个毛坯路了，其间树木掩映，铺满落叶，并且坡陡，有些地方不得不蹲下身子，留意脚下，若是打了蹩脚，掉下坎就不好玩了。近两年来，我血压有所升高，所以有点恐高。看到同路的三位女性走在险路上，兴奋得手舞足蹈并无怯意，我便不好以“安全生产为由”打退堂鼓了。

山坡上到处是直且高大的树，有这个时节落叶的树，也有没有落叶的树，有刺梨树、夜火树、李子树、青岗树、猴栗树、椿木树，也有金弹子树、榉木树、栎树、檀木树，还有一种不落叶的绿皮树，以及一株抱大的刺桐树。大的枫霜树和猪屎楠，有两人合抱大小。据向宇讲，还有野生的枸杞。沟涧边，到处是野猪揽食把土拱翻的痕迹。路边偶尔长着一蓬两蓬叫麦冬的草药。

干溪，是一条数里长的山溪，上源桃冲，注入酉水河。溪壑两边坡地较陡，除了遍山遍地的树林，开垦不出成遍田畴，供养不了多少人生存和栖居。溪对面山坡，有些地方明显有悬崖，相传观音娘娘带着金童玉女出游至此，采茶煮梗解渴。后来，一个叫王贵的人，相信这个神话传说，独恋林泉，在山的最高处结庐栖身，研制茶叶，种茶、培茶，炒茶、喝茶，用茶水洗澡，寿至一百多岁，当地人便称那儿为“王贵山”。因为山高路陡，很少有人上到山顶，王贵山有无古茶叶树，就不知道了。

一九五零年前，有小姓弱户逃荒至，躲避科税和抓壮丁，苦难中出于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把地名溪名叫做甘溪，颇有苦尽甘来之意。不过，溪下段汇入酉水河的地方称作“泗儿溪”。

下到山腰，看到一丘原来是稻田样貌，现在分明是一块茶叶地的田。有些茶叶树争得光辉较少，成了小老树，枝长叶疏；有些树枝枯死了，树蔸处或祼露根上萌蘖着小株。茶叶地间的杂树，有的有水桶大小，可以看出，这块茶叶地，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管理了。

从茶叶地再向下行，树林更深，树种更稀有了，有水冬瓜树、香樟树、马林光树，还有一种春天长的嫩梢和叶全是火红色的树，当地人习惯称它“红颠炸”，可谓红得可以。还有稠木，木质硬且色深，旧时是制枪和木刨的最好材料。

在一处坪地中，看到比上边面积还要大的老茶叶林。我们走进参差不一的茶叶树林，感觉一股股混合着草木气味的茶叶清香，从茶树枝梢和叶片间散发出来，缠绕着我们，渗进鼻息，沁人心脾，就不觉得跋涉疲累了。一丝丝一缕缕的冬阳，从树木的空隙处洒下来，淡淡的落到茶叶树上、叶片上，溢出一层温润的光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株茶叶树都拼命地往上长，争据天光，所以这些茶叶树不是茶园修剪过的那种树型，是像林中众多树木一样，茶叶的叶片稀疏，但要大要厚一些，树干呈土白色。我招呼大伙围坐在最大的茶树前留影，欣慰大茶树经过多少年的光阴，依然自得其乐地光鲜生长。这株茶树地上蔸围43.5厘米，两株主干再分岔成大小四枝，主干高约5米多。

我忽然想到，茶在瓦乡话中称着“荈”和“蔎”，与唐朝陆羽《茶经》中介绍茶的别称一个样儿。这块老茶树，可谓前人留下来的一笔财富，真的要感谢前人，感谢大自然，馈赠这么好的农业文化遗产基因保护库，足够佐证瓦乡人很早的时候，就有煮茶汤饮以除瘟湿瘴气之俗。

现在，作为高望界国家森林保护区的缓冲区，封山育林保护措施得力，没有人敢冒险动这些老茶树的歪主意了。只是，老茶树林形成产量困难，又处于这么偏僻的野外，如何开发，为古丈茶叶发轫，是个有待思考和探讨的新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