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筠
第三次到洞溪,缘于参加一个节庆活动。小雨淅淅沥沥滋润着嫩绿的山川。下车后,站在有风吹动的村头,感叹古村落时光流逝中沉淀下来的风景,透过山色空濛,树林森蔚,我触摸到了荡漾的乡俗余韵。
洞溪在茶乡古丈县岩头寨镇东南边的尽头,与沅陵县相邻,距镇政府车路行程有四十多里。村址山坡平凹处,村房栉比鳞次,从田坝成阵的上边,两条从上向下的岩板阶巷子贯穿着。人从上边走过,挂着铃铛的牛羊照样从上边经过,岩阶上明显打磨出岁月的痕迹,村巷依然没有完全水泥硬化,两旁没有一幢砖房,没有刻意装饰,展示的只有上世纪甚至更早的木房和干垒岩墙屋场基础。于是,通过申报,成为了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
参加活动的人很多,会场却设在待插秧的水田中,沿路去的田埂踩成泥巴浆。我目力不济,在那种盈尺宽的路上,保不准跌下田坎,闪着腰杆就不好玩了。于是,挨在队伍后面,走到田角转拐处,趁人不注意,打道返回。在村房屋檐下避雨,与坐在阶檐上的年长村民吃烟,用瓦乡话扯谈。
据传,村史源于明朝,因村居溪源泉眼边,泉眼常年冲洗凹陷成洞状而冠名“洞溪”。相距其他村寨较远,按历史沿革、风俗习性、人文流源诸要素,村行政辖地一直是一个自然寨,有一百三十多户,四百多人,村民父系以石、马、覃、张、陈姓为主。
记得初次到洞溪,大约是十年前的一个暖春。车路两边是一山一坳的油茶树林,落叶和没落叶的大小树木成阵,那么静静地伫立在房屋周边,枝条上还没着上嫩绿,只那么一点点儿露出白和浅绛的花蕾,村落笼罩成氤氤的一层淡褐。随行的镇文化站赵兄台,努力地向我介绍他晓得的村风佚事,更加多的是说村中出了位提督马大人。
走在村巷中,仿佛有种回到童年的味道。恍惚中,感觉是到了父亲或者是娘亲,背着重物,一手拉着打着赤脚玩得一脸泥垢的我回家的情景,那房子,那阶沿,那岩墙,亲切而又模糊如在眼前。有点小遗憾,没有遇到赵兄台说的村里百事通,我们在村口站了一会,看着田畴中的村庄,我特地照了一张村小学的照片,那是村中新建亮色的砖瓦房,保留着一二年级和学前班。
村址的东边和西边,各有一条溪涧,在村寨下边汇合后向南流去。土质属褐红壤,溪深涧长,稍陡的偏均,长着青杠、榔、檀、榉、猴栗、椆等各色硬木树种,进村车路下坎,一群不知名的大小雀儿,在那树梢间不厌其烦地呼朋引伴,欢噪不停,想象树林里肯定藏着诸如野猪、麂子、竹鼠、刺猬、田獾獾。村部坪场一株水缸大小的板栗树,断了主梢,依然那么张扬着生气。菜畦边除了竹林,还有一些高矮参差的椿木树。
村房清一色石砌基础,木质青瓦,多是四排三间穿榫瓦屋,最大的五柱八挂,伸檐枋挂吊柱,两侧接灶房或厢房,阶檐附二檐。进出火床门设于房屋正面靠堂屋的檐柱边,配矮门,火床前开一个有格或敞口窗户。曾流传半边火床。因地势建立的吊脚楼子,有回廊,吊柱内敛而不张扬。
流传二月二种土地瓜,四月八牛歇垭,大小端阳节舂粉粑,过六月六,六月二十八日半年节。曾建跳香殿,十月初四过跳香节。腊月忌亥日杀年猪,腊月二十三日扫阳尘,祭灶神。过腊月二十八日辞旧年。正月,出嫁女忌寅日归宁。
赵兄台讲的马大人,大名马承宗,小名马二,原名向志寿。咸丰二年,马大人在辰州,就是现在的沅陵县投入湘军,当了一名伙夫。其间,马大人得知小上司周达武告假回乡完婚,路费短缺,拿出全部积蓄十两银子资助。周达武见马慷慨义气,二人结为兄弟。同治元年,提督周达武奉命讨伐贵州,激战中负重伤,告假休养,推荐马大人统帅全军。马大人秣马厉兵,亲临前线,生擒首领,擢升贵州提督,赏穿黄马褂,分统“武”字全军。光绪五年,马大人怵于官场争斗,告老还乡,在洞溪家中和下河广置田地,修庄院。后来,朝廷要他重返贵州,继任提督,他留恋故土,终不就任。由于马大人回来,支助村邻公益建设,保障治安,少受匪窜掠夺,田地肥沃,道路畅通无阻,村邻民生得到稳定和长时间的祥和发展。
马大人故后,时代变换,马家大院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毁坏。现在留存的覃家大院是村文化遗产的代表了。
村里有油茶山场若干,稻田若干,旱地若干。大米、茶油、酸鱼和辣椒,是村里的土特产。村里至今种水稻、玉米、油菜、黄豆、红薯,还存留麻粘稻种,有三十多头耕牛。
“现在,一些外出务工村民返乡,村里建立养蜂合作社,围绕中国传统村落保护,打造村寨‘绿色、生态、特色’的旅游目标。”年轻的村书记告诉我。
我想,下次来洞溪,看到的必定又是另一番欣欣向荣的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