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波
瞿方梅,字羹若、根约,号非园,祖籍保靖,今龙山县里耶镇人。他是湖南乡试举人,曾任漳江书院山长、澧州学正、湖南实业高等学堂监督、吏部文选司学习郎、吉林法政学堂总监督,五常、珲春、宾州等县知事、吉林财政厅长、政务厅长、吉林代省长等职。他培养了宋教仁、覃振、胡瑛、瞿方书等一批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中著名的学生。著作有《指测琐言》《国防刍议》《拟陈政本疏》《非园中外地舆歌》《长沙师范教育学讲义》等。因里耶镇清属保靖,后归龙山,龙山、保靖两县对瞿方梅的生平记述和历史成就均叙述简略,还存有错讹失实之处。笔者试就瞿方梅行状举正三则。
瞿方梅中举时间考证
关于瞿方梅的中举时间,大体有三种记载。一是以孝廉获举说。二是1905年中举说。三是1895年中举说。
孝廉获举说,始见于《桃源文史资料·第1辑》中文思所著的《宋教仁先生二三事》,他在介绍宋教仁的求学经历时提到,“1899年春先生始入学漳江书院,肄业该院共三年。其时山长为保靖名孝廉瞿方梅羹若,是一位以开通风气、提倡新学为己任,并研求经史,讲求小学历算,著述多种的名师。”后湖南政协编写的《喋血共和·忆宋教仁》、何立群著的《纸上风云·晚清民国政论人物小传》、郭汉民的《郭汉民文集》等均援引此说。
1905年中举说,主要以《湘西文史资料·第十四十五合辑·湘西百年大事记》为主,该书载“一九〇五年(光绪三十一年),龙山县人瞿方梅乡试中举人。”
1895年中举说,当以1992年出版的《湖南省志第三十卷·人物志》中的《瞿方梅》最权威,也是目前见诸史料最翔实的考述,但仍存对瞿方梅的字号统列存漏、生卒载之不详、中举考证失实之病。原文如下:“瞿方梅,字羹若,保靖县人。生年不详。清光绪十二年(1886),补县学生员。二十一年中举人。”在各种著述、简介中,引此论者最多,几成定论。诸如《龙山县志》《龙山文史资料》《湖南名人志》《湖南历代人名词典》等均从此说。
鉴于以上三类说法互相龉龃混淆。笔者考证多年,力求澄证释疑。首先,孝廉获举显然可能性太小。举孝廉是汉代察举选官用人的主要方式。《汉书·武帝纪》记载:“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魏晋南北朝沿而用之,通常州举秀才,郡举孝廉,自隋朝科举制度建立后便即宣告终结。
其次是1905年中举说。自1900年《辛丑条约》庚子赔款后,全国上下深感国家积贫积弱的耻辱,请求改科举、兴学校的呼声日益成为思想文化领域的主流。自1901年刘坤一、张之洞联名《江楚会奏变法三折》请清廷降旨改革科举兴办实学始,清廷便先后在各种压力下逐步废除了八股程式、乡试和会试等都试策论,并停止了武举考试。1903年,令全国所有书院一律改成“学堂”。1905年8月31日,袁世凯、张之洞、端方、赵尔巽等联名呈上奏《会奏请立停科举推广学校并妥筹办法折》,请求立即废止科举、广设学堂。当年9月2日,清廷即下发上谕:“著即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试亦即停止。”即清廷最后一次科考为1903年,自此,科举制度便完成历史使命,彻底退出历史舞台。1905年中举显然不可能。
再次是关于1895年中举说。笔者遍查清末科举史料,光绪皇帝在位期间,自1875年开始到1903年止,共举行湖南乡试13次。瞿方梅最有可能参加的,是光绪十七年的辛卯科(1891年)、十九年的癸巳恩科(1892年)、二十年甲午科(1894年)、二十三年的丁酉科(1897年)、二十八年壬寅科(1902)、二十九年癸卯恩科(1903年)。几经波折,通过多方请教师友,笔者最终基本肯定瞿方梅的中举时间,最有可能的是1894年。
为此,笔者先后托人或自己到中国国家图书馆、湖南省图书馆等古籍阅览室查阅资料。但因甲午科湖南乡试资料实在太少,均没有找到确凿证据。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委托里耶瞿氏后人瞿应明先生在湖南省图书馆查阅一本光绪二十年出版的《甲午科十八省正副榜同年全录》,才确定瞿方梅为1894年湖南乡试的第54名举人,是当年年龄最小的举人之一。除第60名的凤凰厅附生吴坤时年18岁外,便是瞿方梅和李障湘年龄最小,时年22岁。
瞿方梅代省长来历考证
在里耶,民间一直盛传瞿方梅为奉天代省长,但相关文史资料、回忆文章中却并无此论述记载。笔者经过考证,瞿方梅当为吉林省代省长。
吉林、奉天在清代原属镇守宁古塔将军管辖区,1907年4月20日,清政府裁撤盛京、吉林、黑龙江将军,设立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瞿方梅1910年经吉林巡抚陈昭常举荐任吉林法政学堂总办,之后一直在吉林省工作,并无奉天省工作经历,任奉天代省长绝无可能。
经查,瞿方梅于1917年2月24日任吉林省政务厅长。1918年2月8日,省长郭宗熙启行赴哈因督办东省铁路事宜,委令瞿方梅为代省长,全权管理代办省长公署日常事务。郭宗熙在给北洋总统、国务总理及各部长的报告电文中说:“宗熙因督办东省铁路事宜,定于8日启行赴哈,所有省长公署日行公事,委令政务厅长瞿方梅代拆代行。紧要事件及关于督办公所事宜,仍送哈办理。”在此之后到1919年11月,凡是以吉林省长名义报送或通报的各种公函、咨文,落款多为“吉林省长郭宗熙(政务厅厅长瞿方梅代)”。另按《吉林省大事记1912—1931辛亥革命至“九一八”事变》载,1919年3月6日,“吉林省政府举行夏时仲春上丁庙祀孔子仪式,由政务厅长瞿方梅代表省长率各厅、局、处长前往致祭。”以上记载,当是瞿方梅为吉林代省长的确凿证据。
瞿方梅生卒年考论
关于瞿方梅的出生记述也存偏误。除《湖南省志·人物志》说生年不详外;其余多记载准确,即其出生于1872年。根据《甲午科十八省正副榜同年全录》民国《政府公报》(1914年5月28日第739号、1918年3月18日第772号)《吉林省县以上职官名录》等资料记载,可确知瞿方梅出生于1872年。
关于瞿方梅去世时间,也存在几种不同的说法。分别是1919年去世(主要见于《湖南省志·人物志》《湖南名人志》《湖南历代名人词典》)、1921年去世(《龙山县志》《湘人著述表》等)或1922年去世说(瞿氏家族内部口传)。
经过梳理查证,笔者认为瞿方梅1921年去世应最为可信,这也是目前各类记述的主流观点。根据《吉林省志卷7吉林省政府志》载,瞿方梅于1917年2月23日任被委任为吉林省政务厅长,次日正式登报宣告,实际到职时间为1917年8月16日,1919年12月11日辞职。辞职后主要寓居北京,但1920年仍参与少量社会活动。按《叶遐菴先生年谱》记载,时任“中华民国”交通部长叶恭绰在1920年4月13日下午参观完恒茂火磨工厂后,“次参观松江林业公司,经理瞿方梅。公司于1916年开办,系股份有限公司。”这是瞿方梅晚年生平活动的准确记载。其次,按《淄博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博山旧事》一文记述,1920年7月,瞿方梅“任满退职后,来博山看望祖父,也住了一段时间。他喜爱博山风景,两老人不时携酒游山。有一次到团山,认为此地僻静幽雅,超然世外,瞿即写了‘退藏于密’四个大字,由祖父请名工匠雕刻于团山洞悬崖之上。”在这四字的落款处,注明了“庚申年7月,省石大哥绵堂于博山道,携张顺齐、石松亭两君游此留题如右”,署名“湖南瞿方梅”。再根据《湖南省志》记载,瞿方梅晚年以病卒,那么1921年病逝,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另外,按里耶瞿氏族内口传,瞿方梅育有二子,长子瞿国尹,次子瞿国眷,有孙女瞿家蟾,小名盖男,出生于1922年。据说盖男这个小名为瞿方梅所取。按此说,瞿方梅则应去世于1922年,惜无任何资料印证。
时值里耶秦简出土二十一周年,里耶镇虽名满天下,却深惜文史资料太过稀少。瞿方梅由科举考试走出里耶,从教从政,其授业弟子宋教仁、林伯渠、覃振等对近代中国的早期革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其本人从晚清到民国勉励建功的人格风范;其对湖南大学之前身湖南高等实业学堂的勉力维持;在吉林期间,于中俄日朝之间的种种斡旋折冲;对于五四期间东北青年学生声援北京的运动的最大限度包容,是有一些值得人铭记的地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