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湘平
有这样一座山,名曰龙潭岩;有这样一条河,名曰龙潭河;有这样一条路,湘鄂川官道夹山蜿蜒。然而,就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山之巅、水之畔、路之上,翼王石达开写下壮烈的诗篇,抒发了太平军誓死与清政府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和立志推翻清朝统治的雄心壮志。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一日(公元1862年1月31日),石达开率主力数万人,一路过关斩将,冲破清朝十几万人的围剿,由泸溪、吉首,西进至花垣,转而北上,途经保靖卡棚,抵里耶对面岩板司(现保靖清水坪),搭浮桥,渡酉水。少数清军企图抗击,太平军隔河打了几火炮,打掉了里耶关帝庙前一对岩狮子的左耳。清军吓得屁滚尿流,急忙逃窜,太平军浩浩荡荡地进驻里耶。
石达开在里耶葬母停留数日,经长潭、内溪、哪寨、咱果金线湖、万家棚、贾坝继续北上抵达招头寨。
招头寨(今召市),清属他砂里,地广田多,粮多物丰,太平军在此停留筹集军粮,稍事休整,以利再战。翼王石达开住在召市公馆(今里耶镇政府),并作对联贴于门上:
灭大清,家镇乾坤;
改国号,另扶真主。
休息数日,他便率部前往首善(今龙山县城)。下龙潭岩,因冰冻兵马不能下,只好改道。他停留在悬崖峭壁之上,远望白茫茫的一片群山,欲下不能,心潮激荡。他率部直奔首善。经招头寨过辽叶下龙潭岩,此时发现一庙(即龙潭岩庙,已毁)前去祭祀,祈求安康。他立于庙堡观龙潭岩形胜,见地势险要,曲径通幽,庙下壁立千仞,岩龙欲飞难了,顿觉穷途末路。回想十六岁访请出山,十九岁金田起义,二十岁封王,夺岳阳,占武汉,下金陵,迫使江忠源自尽、曾国藩投水,屡败湘军,解天京之围,尊为‘义王’,后因天王猜忌宝庆会战失利败入湘西的跌宕人生,百感交集,诗兴油然而生。他随即叫随从备文房四宝,挥毫题诗于绝壁。诗云:“悬崖勒战马,弯弓射明月。头颅作酒杯,饮尽仇人血。”后摔笔登鞍北去。
数年后,当地百姓将题诗神话,说石达开能飞檐走壁,从庙堡飞临鸟兽难至的自生碑题诗。一天,有招头寨李姓岩匠从龙潭岩路过,见庙湾上崖壁有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细读后方知是石达开遗留,遂欣然刊刻于上,传为美谈。后因风蚀雨浸,加上对题刻未做加固处理,如今,龙潭岩庙湾石达开题刻早已模糊难辨了。
石达开是太平天国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他不但是个军事奇才,同时还是个诗坛高手。如今,流传于世的石达开遗著《石达开遗诗》《石达开诗抄》《石达开通诗》记载了“龙潭岩达开崖刻”,诗名为《入川题壁》,云:“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人头作酒杯,饮尽雠仇血。”后四句诗魂如出一辙。
龙潭岩是一座山,是可立坡北向的一处绝壁,是龙凤盆地和召市台地的分野,与对面高耸入云的斗篷山构成龙潭岩峡谷。谷间是龙潭河,东西流向。枯水季节,河为干河,以桥为界,上河水潺潺,下潜流涌动,好一座文化与生态交融,人文与自然辉映的精灵峡谷。
这蜿蜒于绝壁的龙潭岩官道,它是首(善)招(头寨)官道最险要的路段,由桥上、土地坛、庙湾、庙堡四段组成。莫看这里如今荆棘丛生,但在龙召公路开通前,这里可是龙山县城向南的三条官道之一,是湘鄂川大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昔日的辉煌尽掩荆棘丛中了,只有那草丛下斑驳的青石板,向我们叙说着那段往事:
翼王正一筹莫展之时,随从发现不远处的龙潭庙香火缭绕,披红祭祀。他入庙扑卦:问往西向何处?曰:招头寨。长老曰:招头为死地,不能。又问东向何处?芭蕉坨。芭蕉火旺也,不能。再问:南北可往?火绕岩。曰:走投无路,只好升天。
石达开只好从龙塘岩改道,进据茅坪、砂坪,扼住通往县城的下道,未攻龙山县城,绕道观军堡、华塘,渡河到湖北来凤县城。于是民间留言“龙山绕城过,来凤打早伙(吃早饭)”,与守军许桂和会师,从容率主力入川,后战死于大渡河。
这一路翼王有感而发,曾留下两首诗,两副对联。
其一:狐群社鼠贯伤人,无端冲破一家春;
夜间视往城头望,何处妖星巨若轮。
其二:行行才过古眼开,千古同暖万宇寰;
泪洒胸膛收不得,白云准望太平山。
对联一:
一大人,日月明,太明天子,琴瑟琵琶,八大王,干戈同战。
弓长张,文武斌,张斌元帅,魑魅魍魉,四小鬼,合手擒拿。
其二:
圣祖多仁慈,可恨贪官污吏,败坏二百年基业。
老天多壮志,赐我雄兵猛将,踏平十八省山河。
《龙山县志》(元绪版、民国版)《龙山文史资料》(第五辑)云:咸丰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石达开率部从泸溪向乾州、永绥、保靖进发。于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三日攻占保靖清水坪、里耶。民间传说,石达开葬母于里耶。这在里耶古城发掘中得到印证,在原里耶民中校址发现了石母墓。石达开葬母后随即进占招头寨,再经龙潭岩抢占茅坪。十四日,战于茨岩塘。随后,战于首善。二月七日,烧来凤城入川。
后人有诗为证:
不在田兮不在天;依山翘首吐云烟;
乾坤不坏身常健,洒遍沧桑亿万年。
翼王镌刻龙潭岩的悬崖绝壁上的诗因长岩檐滴水,岩壁渗水导致岩浆成纹,岩纹酷似汉字,字迹工整似古诗,但无人识读,故谓天书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