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杨 凌

毫不夸张，担任商务局长以来，我每天都像高三学生一样地生活着。如果说，分数是高三学生的命，那么各类经济指标数据则是商务局长的命。

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的我，从此和数字彻底杠上了。外经、外贸、招商引资、内贸促消费，商务和开放型经济的四梁八柱，哪一个都需要用数字说话。

每个月省里的通报日，就是我坐立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考试成绩公布日。焦虑成了生活的常态，用我们的“辛苦指数”换群众的“幸福指数”，我算是真正理解了。

在所有指标中，最难以突破的是外贸和外经这两大块，总量小、增长慢，难以找到新的增长点是我们的硬伤。我很希望通过这次访非，能够寻觅到发展我们外经贸的新商机。

早就听说，非洲对假发的需求量巨大，中国假发制品主要销往非洲。因此，除了忙碌地召开各种各样的推介会和考察企业外，一路上，我也特别关注非洲人的顶上风光。

非洲妇女的假发确实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到了无假发不女人的地步。

从埃塞俄比亚空姐到机场上人来人往的游客，从政府女官员到一般的家庭主妇，每个人的头上都梳着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发型，有的是干练利落、又美又飒的空姐型发髻；有的是时髦大方又经典的波波头；有的是自由飘逸如瀑布般的黑长直，造型各异、五颜六色。最常见的是满头留着长长小辫子——“脏辫”的年轻姑娘，属于黑人天生的又短又细又卷的爆炸头倒是难得一见。

这些漂亮的发型都是用中国出口的发条、发片、发套包装出来的，其中最具迷惑性的要数“脏辫”了。这种满脑袋的小辫子，是用发条掺进头发根部一根根编织而成，要多长有多长，而且特别牢固，哪怕是跑步也不会散落。外形也很逼真好看，即使你凑近看，也看不出半点端倪，真的是以假乱真。

有个埃塞俄比亚的年轻女孩，我们一同从北京上飞机，恰巧坐在我旁边。她满头的长辫子在我眼前一晃一晃，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美国田径名将、女子100米和200米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乔伊娜，也是一头个性长辫子，加上五颜六色的指甲，像风一样地掠过，人送外号“花蝴蝶”。

看来，长辫子发型是年轻姑娘的首选，代表着时尚和洋气。这个女孩子是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的留学生，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她告诉我，她有7顶款式各异、颜色不同的假发，从周一到周日，根据心情变换，天天不重样。她说：“假发就像女人的秘密武器，帮助我们成为任何一个自由的、性感的、天真的、温柔的、果决的人。You are What you wear（穿出你自己）。”

我发现，我遇到了一个高手，对于假发的理解，可以上升到如此之高度。

关于服饰，我们的老祖宗在周朝时有记录服饰的作用是“昭名分，辨等威”。比如，皇帝和亲王的服饰，区别在于皇帝为龙袍，亲王为蟒服，龙袍上的龙比蟒服上的龙多了一个脚爪爪。

相比服饰，假发的历史和功能也同样颇有意思，渊远流长。

在当下，假发更多的只是作为饰品存在，彰显个人魅力，但在古代，假发与宗教，与地位等级等政治意义息息相关。

假发最早起源于4000多年前的古埃及。在古埃及的宗教仪式中，不洁被认为是对神的大不敬，所有不洁之人都会受到神的惩罚。而人体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就是头发和胡须，为了保证自己的清洁，他们干脆将头发和胡须全部剃掉，以假发代替。当时的假发材质主要是以人的真头发为主，同时掺杂部分马毛和羊毛等动物毛，款式众多。有的贵族女性还会在假发上佩戴内含香膏的锥头物品，让整颗头又蓬又香。而且，假发的长度和地位的高度相一致，因此，埃及法老们的假发都很长，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威。

在亚洲，中国假发最早的记载出自《诗经》：“鬒发如云，不屑髢（dǐ）也”，“髢”就是假发的意思。1972年在长沙出土的2200年前的西汉马王堆古墓，墓主人辛追夫人头上佩戴的就是一顶乌黑亮丽的假发，其陪葬品中还有假发装在双层奁内，由此可见，中国人佩戴假发的历史也不短。

在欧洲，几个大名鼎鼎的封建君主也是假发的狂热粉丝。曾经是英国黄金时代的缔造者——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这位终身未婚的女王，善于利用缔结婚约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十分注意容貌打扮，经常佩戴各式时髦假发来衬托自己的美丽，而她最钟爱的是红色假发。被称为“太阳王”的法国波旁王朝国王路易十四，从二十几岁开始戴假发，在他的引领下，佩戴假发在法国蔚然成风，1673年，世界上第一个假发匠行会在法国成立。

从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一路走来，假发的政治意义日渐淡化，越来越多承载的是社会美学功能。作为一种美学文化，假发在世界各地都很流行，尤其是在美洲和非洲很受欢迎。

据统计，全球八成的假发来自中国，非洲和美洲假发份额在中国发制品出口总额的占比分别接近40%。

非洲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假发，答案其实也简单：非洲人的头发长不长。由于地理环境、遗传基因和气候等因素，他们的头发不仅长得慢，而且稍微长长一点就开始打卷，发质也是又细又卷，梳也梳不通。为了散热，长到一定的长度，就会全部剃掉，根本长不长，通常他们都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寸寸头。所以，非洲当地居民不佩戴假发制品，就很难区分性别，在非洲，假发确实是一种刚需。

这一点，是在纳米比亚首都温都和克我们下榻的酒店被验证过了的。在一楼的卫生间里，迎面碰见一个黑人朋友顶着一脑袋的绒绒小卷毛往里冲，吓了我们一大跳。一路上看多了长发的黑人美女，我差点以为她是男人。同行的翻译说，“这就是不戴假发的女黑人，不好看吧”。嗯，确实是不太好看，而且上卫生间还会让人误会。

除了扮美作用外，假发还有着融入社会，彰显财富的社会功能。非洲大陆曾是欧美国家的殖民地，黑人为了更好地融入社会也需要佩戴假发，向白人看齐。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的夫人——米歇尔也是中国假发的拥趸，拥有数顶产自中国河南许昌的假发，她每次出席活动的发型都不同，以致于美国一家政治网站曾调侃道：第一夫人的发型和美国政治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站会看到什么。

在美洲和非洲，每个女人平均有6—7顶假发发套，市场需求量极大。而且，假发的价格并不便宜。一顶牦牛手织假发发套成本一般在200—600元人民币，出口售卖可达500—1200元人民币，久而久之，在黑人的社交圈中，假发已经成为一种隐性财富的证明，非洲的帅哥美女就更离不开假发了。

由于假发制品消费频率高，消费周期也相对较短，属于快销品，市场利润可观，引进生产假发的企业确实是一个发展对外出口贸易的好商机。

这次非洲之行，让我们亲眼看见了广阔的假发市场，坚定了引进假发企业的决心。这是访非的一项重要成果，为解决我州出口产品单一问题提供了新路径。

假发作为一种文化融入非洲人的日常生活的现象，也引发了我对“文化”二字的重新思考。

在当今的商业社会里，不管是商品还是产业，凡是和文化一沾边，立马鸟枪换炮，乌鸡变凤凰，身价倍增。

对于湘西自治州而言，我们的经济落后，但我们的文化并不落后。我们有无可替代的土家族苗族文化，我们有享誉世界的文化名人，我们还有号称中国第一文化白酒的酒鬼酒，但我们依然面临着叫好不叫座，有人气少财气的尴尬状况。怎么样让文化赋能产业腾飞？怎么样打好文化牌，唱好经济戏？我们商务人任重道远。

当然，我也不想被别人说成“没文化”，等到我们的假发企业落户投产之后，我也要买几顶戴一下，You are What you w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