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咏颜

一早醒来，我就想到河边去。河边斜坡上一眼望不到边的一树树花，又开了不少吧。我立在窗边，晨光大亮，有清脆的鸟叫声欢欣地落在窗台上。阳春三月生机勃勃，万物再一次返老还童，像个见风长的小小儿郎，春风一吹，每天都会长一点儿呢！

在泸溪，最不能错过的是春天，谁都会被这一弯十里的水边花廊撩拨过眼球、渲染过心情。

初春伊始，外面是怎样的？应该是生机勃勃的，又是稚嫩的、小心翼翼的、喁喁细语的吧！早春尽管寒冷，但河边一溜排开的腊梅不怕冷，它有一颗无比赤诚的心，接过晚冬飘落的最后一茬雪花，为这个还在酝酿中的春天送来第一缕温暖，含苞待放之后，便急不可待地打开了似火的花瓣，三两只啼春鸟于枝丫间逍遥，春天的旋律回响在人们心里。旁边的玉兰树，看到梅花开满了枝头，就有些后悔晚来了一步，很快，光秃秃的枝头上，紫红的玉兰就探出了头，不等长叶，先开为敬，玉兰花像朝天的伞，一把伞一把伞地打开，举在树梢，呼朋唤友，向头顶上飘过的云招手，与栖息在枝丫的鸟雀细语。看玉兰花开得一天盛过一天，鸟雀们到处穿梭，我就像是回了一趟老家，悬在花瓣上的露水里，鸟雀打湿的翅膀上，都有故乡；风中花朵簌簌地相互摩挲，鸟雀不停地叽叽、喳喳、啾啾，全是乡音。

照这个长势，仲春应该比往年来得更早些吧？应该是热情奔放的、璀璨夺目的吧！躺在沅水宽厚绵软的怀里是什么感受？她不用说话，闭上眼睛只想找一个节律，与一湖春水同呼吸共命运，碧翠连天，春雨弥漫着嫩草香，这样的春天才丰盈多汁呢！

开得最明艳的一定是桃花、杏花和茶花了，它们在阳光逐渐温软的舌尖上，一点点褪尽花蒂上的青涩，一寸寸伸展它们柔润娇俏的眉眼，它们用最风情的姿态，激荡青春的活力，又用最灵巧的笑颜，告诉你生命中的千金一刻，微风一吹，深深浅浅，簇簇红粉，一片喧哗，繁稠地要命。你将最浓美的词语用在它们身上都不为过，它们的美是那么肆无忌惮，却又那么诚恳坦荡、纯粹投入。

樱花就不一样了，恬恬淡淡的白，若有若无的粉，樱花的花语：纯洁、淡泊、文静，与她的性情正好契合。樱花可用“精致”二字来形容，褐色的枝丫和花蕊，头顶椭圆形白色小花，一深一浅，衬托得花更纯白、蒂更稳固。盛开者，明朗、大方、灵动，含苞者，小巧、羞怯、纯洁。小花们挤挤挨挨站在枝头，风一吹，像簇新的希望，又惊喜，又向往。梨花穿插其间，冷不防冒出满树，“梨花风起正清明”，或许正因为应景，它们都是安静的，即使在这条开满了花挤满了人的路上，我的印象中，从路那头到这头，几十株高高低低的樱花树、梨花树，像弹射到空的礼花炮，“嘭”的一声次第爆开来，有声音，但耳朵听不到，似乎是被礼花炮震聋了，只有眼睛瞧得见巨大的花球，远远团在阳春细雨之中，樱花簇簇万树春，梨花一枝春带雨。这几年大自然有多寂寥，此刻就有多热闹，今年真的不一样呢，人们见证了万物对春天的坚守，万物更努力地回应着人们对它热切的渴望。

而晚春，一定是花开到茶靡。到这个时候，花树们像这样天天被烤在聚光灯下，不停地聚焦、定格，骄傲的心不知不觉就有了，稍有些风，就忍不住笑得颤抖起来，成团的樱花、梨花、茶花掉在地上，再后来，用手碰一下，吹一口气，花瓣儿就摇摇欲坠，地上斑斑点点的花瓣，和上面的两相对望，地下的早就等着它下来……去的尽管去了，来的还是一样的迫切、任性。急流勇退的春天就要退场，更盛大的生命力量积攒到夏天，让夏天以另一种炽热，神话般的飞翔在蓝天下。

这个春天，我要走进春光里，看够整个春天，深嗅那些花儿们，还有松柏浓郁的香气，红花檵木微苦回甘的味道，柳条纤手扶风，是柔情的味道，鸟雀过于忙碌，是春耕的味道。这才是完整的春天！

我还没走进这完整的春天，就忍不住从早春到暮春，一天一天的想了一遍，春暖花开，人头攒动的感觉真是让人想念。

一早醒来，我就想到河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