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帅
别看眼前这位老人头顶“霜雪”、面挂星斑,瘦骨嶙峋、谈吐喃喃,他曾参加过1952年的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在“地下长城”中穿梭,在枪林弹雨中奔走。近日,笔者来到吉首市镇溪街道其家中,拜访了92岁的抗美援朝老兵邓福元。
“我们当时都知道,共产党是中国人民的救星,好男儿就是要当解放军!”邓福元是原邵阳市邵阳县红石公社人,19岁的他于1950年初参军入伍,进行了射击、投弹、爆破、土工作业、刺杀五大步兵技术的专业训练。
1952年,邓福元随着抗美援朝志愿军3125部队坐了一个星期的火车来到鸭绿江国境铁路大桥,然后随军行动,接受调配。美军在这场战争中投入了大量的战斗机、轰炸机,经常对志愿军行动的途径、交通要道进行轰炸、扫射,每次空袭都会持续20多分钟,而志愿军战士们在多数情况下只能躲避空袭。邓福元说:“但我们部队在行军时,没有遭到频繁的轰炸。一方面是因为战略点转移到了大前方,另一方面是,之前来的志愿军兄弟把防御设施完善了。”
1951年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为了与美、英、法、澳等17个国家组成的“联合国军”持久作战,官兵们发挥聪明才智,克服土石坚硬、工具和材料不足等困难,将现有阵地进行了巩固强化,创造了防炮洞、火器掩体、交通壕、反坦克壕,以及“地下长城”——坑道工事。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志愿军修筑了上万条坑道,总长高达1250公里;挖掘出的战壕、交通壕更是长达6240公里,是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邓福元说:“我们在坑道里,既可以急速行军,又可以防空、防炮、防毒气,让敌人的重火力,在战前派不上用场。 ”依托坑道进行攻防战斗,让志愿军和人民军牢牢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1952年10月14日,上甘岭战役打响,“联合国军”带着他们的大炮、坦克、战斗机向上甘岭倾泻着炮弹。说起亲自参加的上甘岭战役时,邓福元颤巍巍的双手捧起不锈钢杯,努力地喝了一口热水,说:“现在老了,我打仗的时候,生猛得很。”
在上甘岭,敌人知道我军最有利的防御工事就是坑道、战壕,便有针对性地想破坏它——上有飞机、大炮狂轰滥炸;下有敌兵向坑道口内丢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甚至用上了生化毒气。“飞机由对空部队解决,坑道里,是我们的战场。”邓福元回忆,一次坑道作战中,六个敌军士兵跳下我方壕沟后,四处扫射,而邓福元所在的五人小队的子弹已是所剩无几,便藏身于壕沟壁中的“壁中坑”,等敌人打空一轮子弹后,我军两人默契地从“壁中坑”转身射击,邓福元和另外两人拿出从美军手中缴获的匕首,俯身冲刺,扑杀敌人。“在战场上,比的不是块头,而是一股狠劲。”面对比自己高大的敌兵,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自己变成一把利器刺向敌人腰腹部,将其击倒的同时,匕首也刺入了敌人身体,趁着敌人疼痛尖叫时,一刀抹了敌人的脖子。一场小型坑道站,就在电光火石间结束了。
“遭美军炸过的五圣山,树啊、草啊,都没得了,山都秃了,石头都粉了。”邓福元说,“但只要敌人冲过来,有坦克,我们都要上!”在上甘岭,我军不仅要面对敌人的炮火轰炸,还要面对地面装甲部队的袭击。一次战斗,一辆坦克发出骇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一批美军士兵躲在坦克后方朝周围射击。见状,我军组织三个小组的力量,冒着枪林弹雨去破坏坦克,邓福元也在这个“反坦克队”中。他们匍匐到坦克前方十来米,明确了各自的分工,等坦克和美军士兵进入埋伏圈时,组长一声令下:“打——”我方士兵端起“三八大盖”“波波沙”枪,从多个方位奋力地朝敌军步兵吐着火舌;负责炸坦克的战士,将爆破筒、反坦克手榴弹一起用上,“招呼”这个“钢铁巨兽”。
但敌军火力密集,坦克防御系数高,难以远距离攻下,除非有士兵不顾生命危险,拼死带着爆炸物冲锋,炸断其履带,使其失去移动能力。这时,邓福元和几个战士想也没想,主动请缨当“敢死队员”,各自带着有粘性的炸药包“粘巴雷”准备冲。在“反坦克队”又一轮的火力掩护下,坦克一侧的敌军防守士兵纷纷应声倒地,“敢死队”飞速冲向坦克,把炸药包粘在履带边的转轮上,迅速离开。“我把炸药安了就跑,跑的时候,听到敌人的子弹就在我耳朵边飞,发出‘嗖嗖——’的声音。”但他却奇迹般地、毫发无伤地跑回了小组所处的位置。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坦克履带断裂,剩下的美军士兵在惊慌失措时,被我军战士悉数击毙。鲜血染红了战场,弹坑像蜂窝一样密布在大地,“反坦克队”简单地清理战场,又朝着火药味最浓的方向奔去。
在枪林弹雨中走一个来回还毫发无伤,这是一个奇迹。而邓福元却告诉我:“哪里有什么奇迹,是和我一起冲的同志,为我挡住了子弹。”说到这里,他沉默了。
1953年7月,抗美援朝结束后,邓福元回到了祖国,学文化、搞建设。1963年,在3136部队三营担任副指导员,获授中尉军衔。随后,转业来到我州,先后在永顺县王村镇政府、永顺药材公司工作,最后调至吉首药材公司任工会主席,直至退休。
现在92岁的邓福元行动不便,言语迟缓,但他时常在脑海里回想起与战友在坑道里,和着“光荣茶”吃炒面粉,冒着冲天火光,用“三八大盖”射杀敌人的战斗经历,他说:“我们,都生猛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