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 非 翟彦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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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地处我国东大门，因“山形如舟”而得名，一直是我国“黄金海岸”“黄金水道”交汇的咽喉；舟山背靠长江三角洲，面向太平洋，堪为航行南来北往的必由之路、古代贡道的必经之地。无出其右的区位优势催生了东海上一颗璀璨的龙珠。

舟山以其特有的地貌和资源成为我国第四大岛屿、第一大群岛、第一大渔场，五谷之饶、鱼盐之利酿就了一方海怀霞想的洞天福地。

四万多年前，在舟山岛上，就有本地土著面朝蓝色的大海孔武有力地宣示了舟山古文明的崛起，挺直了脊梁，敞开了胸怀，飞舞着木质棍棒。

舟山老早就有一个诗一般的名称，春秋时期名谓“甬东”，直至明代始称舟山，为防倭寇，朱元璋在并不宽阔的舟山岛及朱家尖诸岛竟然设置了28处烽堠。康熙皇帝更是别出心裁，以“山名为舟，则动而不静”为由，诏改“舟山”为“定海山”，意在海定则波宁。从此，舟山每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触动历代朝廷的中枢神经。历史以一种深邃而又警惕的眼光瞻视着舟山的潮起潮落，也以一种坚韧且机智的魄力守护着舟山的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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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舟山群岛任何一隅，翘首东望，便是一衣带水的日本；回眸谛视，即是碧涛环绕的舟山。多么好的一幅图景，水天一色，协和万邦。

大海是开放的、包容的，海岛是开明的、好客的，但一旦对海岛滋生觊觎之心，海岛定会发出怒吼之声，卷起嫉恶如仇的惊涛骇浪，无论是谁。明代总督胡宗宪《舟山论》有言：舟山“乃倭寇贡道之所必由，寇至浙洋，未有不念此为可巢者。往年被其登据，卒难驱除，可以鉴矣。”往事如烟，惊心动魄。

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倭寇开始占据昌国县（即舟山）诸岛为巢，于是便有了明太祖的海禁，再后来遭遇了嘉靖时期倭患的大爆发。舟山处于浙东大洋之中，岛屿众多，“舟山地大，四面环海，贼舟无处不可登泊”，无疑是开洋而来的倭寇休憩、结巢盘踞的理想庇所，也自然成为明代平倭的主战场，双屿岛之役、普陀山之役、沥港之役、榭浦之役、岑港之役等大战皆发生在这里。其中战况最烈、历时最久的当以岑港之役为中心的舟山之战。

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冬，胡宗宪以计诱捕海寇头子王直，禁锢待罪，余党毛海峰一伙人人自危，掀起大乱，聚众三千，烧船登岸，依险列栅，固守岑港。朝廷严命胡宗宪督师剿灭，可此伙倭寇皆是王直死士，凭高死斗，加上新倭接应，毒雾弥漫，溪涧涌溢，久久不能攻克岑港。舟山剿寇之战从嘉靖三十七年二月分五路围攻，到十一月鱼山外洋伏击，耗时十个月，进军足迹遍布舟山乌沙门、朱家尖、岑港、柯梅、鱼山外洋等地，最终才将倭寇大部剿除，至此浙东沿海倭患基本平息。

舟山平倭费尽周折，完全可以说是一场大会战，总督胡宗宪亲临督战，前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受邀登陟招宝山观摩战事，浙直总兵俞大猷、宁绍台参将戚继光、参政刘焘等一干抗倭名将首次齐聚奋战。明军几乎是尽锐出战。

这里最值得最应该一提的是这次围剿战的主力却是来自湖广的土兵 ，《明世宗实录》载：“江南自乍浦、沈庄捷后，浙直之倭悉靖，唯宁波府定海舟山倭据险结巢，我兵环守之，不能克。是时，土兵、狼兵及北兵、葫兵悉已遣归，而川贵所调麻寮、大剌、镇溪、桑植等兵六千人始至，总督胡宗宪乃留防春汛，分布浙直要害。”《筹海图编》所记《舟山之捷》称：“指挥周官、土官彭志显领大剌土兵由中路小河岭入，指挥杨伯乔、唐鉴，土官张空领镇溪、麻寮兵由右路碇齿入。”

史实再清楚不过了，在围剿舟山倭寇的节骨眼上，原先征调的永顺、保靖宣慰司彭翼南、彭荩臣土兵，田州瓦氏狼兵均因折损惨重而返还，唯有新到的湖广卫所官军可以倚重。五路大军中，其中两路完全由湖广辰州卫将官、土官土兵充当。实际上，大剌司、镇溪所、麻寮所都在今天湘西境内，大剌司的前身是保靖宣慰司所属的两江口长官司，明正德十五年改为大剌巡检司，地处今天龙山县西南部，彭志显领大剌司巡检；镇溪所开设于洪武三十年，隶属辰州卫，处在今吉首市一带，张空为镇溪所千户；麻寮所旧为麻寮长官司，明洪武二年改为麻寮所，归九溪卫管辖，位于今慈利县西北域。自嘉靖三十六年三月抵达浙直到三十七年十一月舟山大捷，湘西官军（土兵）御倭征战长达一年八个月之久，长途苦战，历经艰险，死伤甚多，懋功至伟。

嘉兴王江泾、苏州陆泾壩、平湖沈家庄、杭州塘栖、上海新场、江北海口、舟山岑港……平倭征途上或大胜或败衄，无论是永顺、保靖宣慰司土兵还是湘西卫所土兵，无一不血洒疆场，无一不是重大贡献，在嘉靖东南平倭史上堪谓举足轻重，然而史册对远地雄兵无私的付出总是那么惜墨如金一言带过，纵然如此又如何？我以我血荐轩辕，去留肝胆两昆仑，又何尝不是大山深处的慷慨、忠烈和坦荡呢？

显然，舟山大捷是决定性的胜利，是值得彪炳青史的。张时彻看到大胜倭寇后，特地在招宝山竖立《平夷碑》，同在招宝山上观海远望军情的胡宗宪幕僚大画家徐渭看见倭寇溃败之时，喜不自胜地赋诗：“不许诸番营别岛，愿图方略拓金城。归来正直传飞捷，露布催书倚马缨。”

然而大喜也常常是无数悲剧的转换，舟山之战本身险象环生，充满重大变数，不管是过程还是结局，都夹杂着几多不顺和不幸。因岑港剿寇久战不平，受损惨重，俞大猷、戚继光受言官弹劾，在战役期间就被夺职。舟山大胜是事实，但有相当部分的倭寇流窜到闽、广一带也是事实。俞大猷因此被捕下狱，幸得嘉靖帝的大红人陆炳救助和内阁次辅徐阶的担保，才被释放戴罪立功，有意思的是后经湖广总督黄光升保举，改任镇筸（湘西凤凰）参将。戚继光也为此获罪，按问革职，后改任台金严参将。就是平倭总指挥的胡宗宪也毫不例外，被御史和门生参劾掩败饰功，玩寇残民，并成为其后来自杀“十大罪”之一，这罪可不轻啊，最终落得“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的结局。

悲喜常在一念之差，祸福总在变幻之中。纵然针对这些平倭风云人物命运一时流行诸如诬陷、嫁祸、蒙冤之类的种种说法，也改变不了历史的真实。无论怎样，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在平倭战争史上力挽狂澜英勇卓绝的作为必定不掺杂丝毫的虚诞妄作，皆不愧为万众景仰顶天立地的平倭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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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优越，资源优渥，自古以来往往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时间再往后推移282年，时至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从岑港再向东南挪移十多公里，到了定海港的竹山，鸦片战争定海保卫战就发生在这里，抗英之战更为壮烈，更催人沉思。

抗英纪念馆里陈列有一张“舟山港的南门”图片，是1793年英国使团W·亚历山大的绘图，原图说明：中国政府以前是允许英国人在舟山停留的，18世纪中期，东印度公司曾一度在那里设有机构。单凭这一张图片就给我们透露一个信息：英国政府对舟山早已蓄谋已久。

当时的英国外交大臣巴麦尊就很露骨地说：“该群岛为广州、北京之间的中途，接近可航行大江的三角洲，从许多方面考虑，适于作司令站。”如果占领港湾众多的舟山群岛，就有了一个理想的军事基地，最终达到依托舟山“在安全的军事基地上建立一个大不列颠商业中心”的目的。故而，当获知林则徐广东禁烟消息后，英国政府就迫不及待地以此为借口发起侵华战争。在战争前夕，巴麦尊特意密信海军部说：“远征军到达中国海域后，应即占据中国沿海某个岛屿，用作集结地和作战的基地”。这个岛屿就是舟山，英夷极为看重舟山在军事上和经济上的价值，他们的胃口不仅是夺取舟山，而是将舟山永久占据。

“贪欲使人无所不为。”(意大利但丁）真应了这句古话，从1840年4月英国议会正式通过武装侵华战争的决议案，到6月第一批英军齐集广州海面，仅用两个多月时间，就远洋聚集战舰数十艘，海陆军7000余人。由此可见，侵略者的阴谋和急迫已经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批远征军在广州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就火急火燎地按照原先周密布置的侵略计划，除少量兵舰封锁珠江、牵制厦门外，由司令伯麦率5艘军舰、三艘武装汽船以及21艘运输船一路沿海北上进攻定海。

定海一役历时很短，从7月5日到6日清晨，不过一天一夜，定海陷落。定海水师在九分钟内覆没，定海知县姚怀祥投水自尽，总兵张朝发战死。随后，英军舰队趾高气扬畅通无阻在一月之内抵达天津，逼降的《致中国宰相书》明火执仗地送达道光皇帝面前。

即使这次中英定海首战谈不上硝烟弥漫龙血玄黄，也断然不能看轻和忽略它的深远影响和随之带来的重大变化，定海首战是英国侵略者第一次以武力侵占中国领土的战争，也是中国封建统治阶级在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丧师失地蒙受耻辱的败仗，意味着敲开国门、改变中国命运的鸦片战争最先从舟山群岛打响，定海成为最早被英军侵占的城池。

平心而论，第一次定海之战震惊大清朝野，使得穿着补丁衣服上朝的道光皇帝既难堪又憋屈，好不容易从百般忍让熬到忍无可忍下令备战，于是便有了一年后的第二次定海之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