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石 斌 图/石 流
虽然很早就知道乾州古城是吉首市的核心景点,名气很大,值得一游,但是这几年来,由于各种原因,终究没有机会游览,恰好这天有个机会,就决定顺路一游。不游还罢,一游,乾州古城的壮观景象、丰厚人文底蕴扑面而来,给我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原来,以前到过无数次的吉首都算白来了。游过古城,它于我而言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段历史、一段传奇、一部厚书、一种精神。
从人民广场往东走约数里就是乾州古城。穿过古城城门前面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广场,拾阶而上,一对高大的石狮巍然屹立在城门口两边,威猛之气让人胆寒。石狮后面便是高大的城门,城门的门扇是木制的,凝重、厚实,被刷上厚厚的朱红的漆,上面布满铜丁,被游人摸得油光铮亮,显得大气和喜气。城门呈拱形,由高大的石条砌成,严丝合缝,工艺精湛。城门之上是城墙,城墙也一律用条石堆砌,城墙上的甬道很宽,可供多人来回行走,并设置好女墙掩体和战位,军事功能凸显。城头之上的城楼是木制的,雕檐画栋,金碧辉煌。城楼正中,挂着书有“乾州”两个斗大隶书的金字牌匾,在艳阳照射下熠熠生辉。穿过城门,就是一斜面台阶,拾阶而上,半堵大理石壁迎面而立,“乾城街”三个字龙飞凤舞,大气恢弘。上过台阶,就算正式进入古城的主轴街区了。古城主轴街区街道路面皆由青石板铺就,也许岁月长了,也许是走的人多了,青石板被踩得铮亮,闪烁着青幽的冷光;另外在一些街面的青石板被踩得坑坑洼洼,浸透了岁月的沧桑。街道两面,大部分是整齐划一的两层半楼的民居,一律是青色火砖砌就,每个民居都古朴、典雅和端庄,大多是两进三间的格局,并留有一个小小的院落。这些民居开门就处闹市,闭门就闹中取静,别有洞天。这些民宅一楼临街的房子都被精明的主人开辟成商用的门面,租给人做生意,门面里陈列着形形色色的货物,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由于是上午,到古城游览的人还很少,每条街巷略显空荡,在街头荡起薄薄的轻雾,行走其间,在朦胧之中又增添了很多迷离。古城的街头巷尾栽有很多柚子树,树上的青皮、黄皮柚子浅藏在翠浓的树叶中,果实累累,招人喜爱,有的坠吊在行人头上,随着风无聊地摇摆,伸手可触,实在诱人;小城的居民和商户生活节奏很慢、很慵懒,家家户户把大门敞开着,任游客随意进出参观拍照也不干涉。每一个人说话都轻言细语,或坐在街旁的屋檐下,或蹲在牌楼下,不知是谈古讲今,还是诉说家长里短,大家彼此都笑言晏晏,在秋日的阳光下,脸上洋溢的都是满足、静谧和安宁。
沿着主轴街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乾州古城的北门。北门城楼和南门城楼相对应,北门城楼和南门城楼的主要区别是,一个临大河,一个临通衢。临大河的北门城楼下面是宽阔的万溶江河码头。走出北门城楼,万溶江码头的风物一览眼底:秋日下的万溶江江水已经很瘦很细很蓝,浅浅地分布在坑坑洼洼的河床上,惹人垂怜。堤坝上的跳岩上游人来回穿梭,犹如在跳舞。河床上满滩都是被风雨漂得白白的卵石,在卵石上摆放有一些船,一些船工在拿斧头等工具“噼噼啵啵”地敲打船身修理船只,声音穿越江面,显得很空旷。偌大的码头现在虽然很空旷寂寞,但是透过层层台阶、透过宽阔的万溶江河面、透过斑驳老朽的船,可以想象昔时,乾州古城肯定相当繁盛,那时的万溶江码头肯定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是何等的壮观和繁华。一座吊桥连接码头南北两岸,一些年轻人在吊桥上随意摇晃取乐,笑声、吵闹声、惊嘘声,把上午空寂的万溶江河码头搅得热闹起来,增添不少人气。吊桥北岸下方的河堤上栽满着木棉花,这些木棉花正在盛开,妖妖娆娆的红艳艳的一大片像天上的彩霞滑落在万溶江岸边,和岸边的芦苇、沙洲上的枯树相映衬,顾盼生辉,使初秋万溶江两岸颜色依然色彩斑斓,很多游人争相和妖妖娆娆的木棉花留影,不知道是人美还是花美。
颤巍巍地走过吊桥,就走到乾州古城景区的东面出口。从东面出口折身往回走,走过吊桥,穿过古城北门,面南背北,站在北门城内主轴街上,往东沿街走,有古朴森严的乾州文庙、有简朴寒素的原天津镇总兵罗荣光旧居等人文遗址;往西走有大气巍峨高悬“宫少保第”杨岳斌故居、有雅致精巧的苗学大师石启贵的故居等人文遗址。由于有古风古韵的交织、人文美景的堆砌,在我眼里、心里,觉得乾州古城每一花一木和每一砖一瓦都是那么清幽、厚重和深邃,好像似曾相识,好像梦里来过,倍添温馨。于是乎我和无数的游人一样,徜徉在乾州古城每一条小巷、每一条街道以及在万溶江畔每一座廊桥,在且走且驻、边咏边叹《沁园春·乾州古城》里所描述的“巷陌通衢,庭院成景,翘角飞檐把酒楼,行商贾,奋鞭驰驿站,梦里曾游。繁华夺目如流,总眼底兴衰社稷忧。数闽台抗法,气冲霄汉,津沽驱敌,血铸春秋。征战挥戈,除倭跃马,文庙堂前论国猷。”的雄奇壮美的意境。沉浸在乾州古城曾经的铁马金戈烽火里,沉浸在乾州古城瑰丽梦幻的景致中,沉浸在乾州古城当下繁华富庶间,我发觉我已经从骨髓里从灵魂中喜欢上了这座地处湘黔渝边区之地的乾州古城了。
走出乾州古城后,回眸看城楼,身置熙熙攘攘的闹市,恍惚从古代穿越回到了现代。我承认,乾州古城这么一个文化遗存,现代的工业文明的确把现在的乾州古城搅拌得热闹起来了。其实认真想想,在以前,乾州古城又何尝落寞过?翻开史籍,可以发现乾州古城其实有极其璀璨的引以为傲的辉煌岁月。据《乾州赋》记载,这里既是龙盘虎踞的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商贾云集财富聚集的宝地。明朝嘉靖年间,朝廷始在如今的乾州古城旧址筑边墙;清朝嘉庆年间,官府征集劳工建石城,形成了现在乾州古城的格局。遥想当年,那时陆路未通,关山阻隔,大湘西和山外世界的联系一切皆依赖古城外的万溶江码头的水运。湘西大山里出产的水银、五倍子、茶油、桐油、木材等山货经过古城浮江而下,山外的食盐、百货、海鲜、棉纱、布匹等商品溯流而上,乾州古城成了中转站,山区内外经济的互动交织带动了整个吉首乃至湘西地区的经济发展,促进了大湘西地区社会的进步繁荣。凭借枢纽位置声名鹊起,乾州古城在见证财富创造辉煌的同时也见证了历史岁月烽火。乾嘉苗民起义,乾州古城见证了湘西苗民蓄积迸发的推翻清朝暴政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摧枯拉朽的巨大威力。抗战军兴,山河破碎,国土沦陷,湘西成了大后方,义无反顾敞开怀抱接纳了江浙沿海一带蜂拥而来的难民和大量的知识分子。特别是在通过接纳大批知识分子的过程中,大量的知识分子聚集在湘西办学,这些人在办学中传播先进理念、先进文明,开引领社会风气之先河,使湘西士子视野更加开阔,志向更加宏大,使湘西和山外世界彼此互动联系得更加紧密了。
湘西不缺少英雄,湘西人民不乏辉煌的历史,因为湘西人民具有开拓进取的精神。可是在“长夜漫漫何时旦”的旧社会,山外的大世界不知道是出于对湘西的偏见还是无知,竟然把湘西说成“中国的盲肠”,以至于在很长的时间内湘西在山外的大世界的很多人心目中,湘西地区成了贫穷落后愚昧的代名词。要知道,一个敢于把“乾”字冠为自己地名的地方,绝对是一个心智开启、心怀宽广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深谙“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乾道要义,并且也勇于善于践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不管山外如何,湘西人都时时刻刻勇于进取、自立自强。沈从文曾在其名著《湘行散记》里是这样介绍湘西人的“弄船者……有白面秀气的所里人,说话时温文尔雅,一张口善唱歌”。你看,一个“说话温文尔雅”的民族、一个“张口善唱歌”的民族难道不是乐观豁达的民族吗?就是这样的民族以积极践行乾道为己任,湖湘人的霸气、沅湘人的血性、万溶江人的灵性,通过潜移默化,钟灵毓秀荟萃于乾州古城,于是乎,乾州人的霸气通过杨岳斌的勇武表现出来了,湘西人的血性通过罗荣光的忠勇表现出来了,湖南人的灵性通过张一尊的天赋表现出来了……湘西人民的无数优秀子孙已经通过艰苦卓绝地拼搏,用实际行动和成效消灭了绝对贫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把湘西贫穷、落后、愚昧的帽子扔掉,并正在奋发图强,积极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继续努力奋斗。
这种践行乾道的勇于担当、自强不息的精神是湘西人的优秀品质,这种优秀品质并不随时光的流逝而流失,相反,这种基因在历史长河的血脉里流淌,愈来愈有发扬光大、后续赶超的势头。早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湘西人民就敢为天下先,大胆采用“轨索滑移”新工艺在湘西矮寨大峡谷上架设了一座塔梁分离式悬索桥,在多个领域的工艺技术上创造了世界第一,建成了架设在矮寨天路上的一座美轮美奂的天桥,把湘西人民的乾道智慧充分地展现出来,创造了不逊于前人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丰功伟绩。
一个地方,光有风物没有文化精神,等于是犹如一个人,空有皮囊没有内涵,是不值得赏鉴和细品的;一个地方,仅有文化精神没有风物,等于是一个人才德有余姿容不足,同样不堪咀嚼和品味。我认为,乾州古城二者兼而有之,她具有的稀世姿容和丰富内涵精神,永远闪耀迷人的魅力。如果可以,我想继续,在乾城里荡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