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静

歌手刀郎风靡全国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虽然听不懂歌里的沧桑与深情，但曲调深深映在了我的童年记忆里。多年后，我结婚了，爱人是刀郎的歌迷，于是跟着他一起重温了许多经典曲目，这时候再听似乎能明白几分歌曲里的深邃。

在众多经典曲目中，我听了很多遍《喀什葛尔的胡杨》这首歌，歌词细腻动人，艺术形象饱满，曲调悠扬中不失悲壮，沧桑中饱含深情。记得小学课文中描写戈壁上的胡杨：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喀什葛尔的胡杨》歌词中，三千年成长的胡杨不惧岁月风化也要找寻爱人，表达出了爱情的坚贞与决绝，人世间歌颂爱情的艺术形态与篇章浩瀚如海，或许胡杨是戈壁滩上最能深刻地刻画爱情的歌颂方式之一吧。

今年夏天，沉匿已久的刀郎带着他的新专辑《山歌戮哉》又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其中的主打歌曲《罗刹海市》最引人注目，歌词以《聊斋志异》中罗刹国故事为背景，通过丰富的想象力结合独特曲调用艺术的形式，将罗刹海市展现在世人面前。作为一名普通听众，我自然没有能力从专业角度赏析音乐水准，但我突然想起《喀什葛尔的胡杨》里的一句歌词：或许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相信人类的各种情感都会有共通的地方，这个道理用在刀郎的歌曲应该也能行得通。

《罗刹海市》唱出了一个以丑为美、黑白颠倒的世界，由此网络上有言论称刀郎以这首歌讽刺挖苦曾经批判过他的人。其实，细听《罗刹海市》，里面虽然出现了“马户”“又鸟”“公公”等人物，但这些人物都极具隐喻与象征意义，并且不是象征某一个具体的人。歌词里充满了刀郎对现实社会不合理现象的深刻思考，也可以说是刀郎通过文学与音乐的结合，用艺术的形式对社会某些群体现象的一次认知表达。再回到《喀什葛尔的胡杨》这首歌，整首歌词只有“你”“我”“胡杨”三个行为主体，没有叙事性的线索以及具体情节，“胡杨”则是不畏艰难执着追求爱情的“我”的象征。此处的“我”也绝非刀郎本人，而是他对执着追求爱情的社会群体品质的一种具象化地思考与概括。在刀郎的歌里，喀什葛尔荒漠里三千年成长、在人世间流浪的胡杨最能象征这种坚贞不渝与执着。坚贞爱情值得倾诉颂扬，世俗人情同样值得深思总结。这两种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就像作家们悲天悯人的天性一样，不同的是刀郎还将其赋予了音乐的灵魂。在承认文学共鸣力量的同时，也不得不赞叹音乐在回味无穷中又增添了许多的荡气回肠。而刀郎的音乐更是如此。

喀什葛尔的胡杨是坚韧的美好，罗刹海市是颠倒的丑恶。在高唱美好之后的十多年后，刀郎继续唱出丑恶。人们对世间万物的感受千千万万，总逃不过美与丑的两种直冲感官的强烈表达。我们经常在文学中感受到美与丑的对比与冲击，诸如《红楼梦》中女儿如水的清美与男子如泥的浞丑，《巴黎圣母院》中主人公之间外貌与心灵的美丑鲜明对照。或许音乐在文字的表达上有限，但刀郎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音乐人可以虔诚、自然地通过音乐这种艺术形式，表达出对人性与世情的洞察。十几年的沉淀使刀郎更加从容、坚定，直白的用音乐表达自己的思考，不论美丑。

人们应该感谢上苍造物用心，因为即使世事无常，岁月也没有风化他的虔诚与炽热。无论是喀什葛尔的千年胡杨，还是罗刹海市的蝇营狗苟，刀郎只是换种方式向听众唱出他的认知与思考，并且在音乐的艺术道路不断和听众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