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伟

《幸福比优秀更重要》是李镇西老师的著作。因为关注的话题是人生、职业等方面问题，因此其价值并不限于教育教学。

李镇西老师曾就读四川师范学院（今四川师范大学），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大学生。他于1982年2月参加工作，先后在四川省乐山一中、成都玉林中学、成都石室中学、成都盐道街中学外语学校、成都武侯实验中学任教。

乐山一中是李老师走上讲台的第一站，从那时开始，他的教学与管理就伴随着争议。比如，每个星期天、每个寒暑假都和学生泡在一起，与他们江边戏水、河边野炊，组织篝火晚会、社会调查，登峨眉山、玩“斗鸡”游戏，和男生摔跤、骑自行车旅游……更别样的是班上设有“玩笑节”。一次“玩笑节”当天，李老师被一群男生按在桌上，鞋子挂在篮球架，嘴巴被胶布贴上封条，当做“战利品”合影。

对于这些“出格”“另类”的做法，有时领导给予批评，甚至被处分、罚款。但这是李老师心甘情愿的选择，他并不觉得委屈。至于“中高”“特级”，即使评不上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开心、学生满意就行。他的理由是：“你见过一个酷爱钓鱼的人，因为渔具被人砸了就从此不钓鱼了吗？”

正因为这样，李老师42岁前并没有“拿得出手”的荣誉。面对想“优秀”（特指有些“荣誉称号”）而不得，怎么办？他的选择是，别管什么“优秀”不“优秀”，追求纯粹的教育幸福。他认为，“优秀教师是有限的，而且往往和机遇甚至人际关系有关，但幸福的教师有千千万万，而且就在我们身边，甚至就是我们自己。”“坚守教育信念是对的，但不是为了什么优秀，而是自己的快乐。别在意优秀不优秀，要在乎你自己每天是否幸福。因为幸福比优秀更重要！”

李老师长期担任班主任和语文教学。面对日复一日细碎平凡的工作，大多数老师会淡漠、埋怨，甚至逃避。李老师是怎么做的呢？他选择了专研。因为“教育的智慧源于难题”。三十多年前，他在成都玉林中学教完高三重带初一，主动要求领导将考试最后几十名学生编成一个班，搞真正的素质教育实验。可是领导不同意，想让他带重点班，结果僵持不下，最后只好各自让步——李老师答应带重点班，领导答应教后进班。这样李老师就兼任两个班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学。是老师都知道，这种压力和工作量几乎是难以计算的。

知晓这段经历，就不难理解李老师为何在苏州大学博士毕业不久，便要求卸任成都市教科所教育发展研究室主任，选择重返讲台了。这时他再次面临抉择。时任成都市教育局局长考虑让他去一所全国名校任职。李老师对自身素质能力进行客观评价，决定放弃常人眼里的“香饽饽”，选择去城乡结合部的成都武侯实验中学。他说，“从改革的角度看，那所名校已经非常显赫辉煌，我要突破的空间已经不多；而我后来执教的城郊学校则几乎是一张白纸，我可以大显身手。”

2006年9月，当上拥有三千多名师生的校长，他又意识到行政能力不强，便把日常事务交给书记和副校长，自己则做擅长的掌控方向、师生谈心、深入课堂等方面工作。当校长期间，他愿意帮助年轻的班主任成长，有的班风较差、学生难教，个别老师被气哭、被威胁，他便主动找学生谈心，还走进教室上主题课，用真心和智慧化解矛盾。他乐意宣传老师，在《班主任之友》杂志开专栏，让老师谈成长、讲故事，然后分析点评；依托《中国教师报》每周一期的“镇西随笔”专栏，广泛推介学校普通教师；热心帮助年轻老师出书，自己的书也可随意借走并勾画圈点……通过他的示范推广，这些普通老师不仅被数万读者知晓，而且逐渐成长为名师。

难能可贵的是，出任成都武侯实验中学校长九年，他继续践行着自己的幸福观。校训是苏联卫国战争英雄马特洛索夫遵循的“让人们因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校歌《因我而幸福》唱道，“人们因我更加幸福，世界有我更加芬芳”；给年轻老师多次作“幸福比优秀更重要”的主题讲座；每年九月开学初期，给每个班初一新生上《一碗清汤荞麦面》（退休前为历届乐山学生上“最后一课”也选《一碗清汤荞麦面》）；在全国各地推广新教育实验，多次倡导做“既有意义，又有意思”的教育。

李老师最初的梦想是当作家，也写过诗歌、散文和报告文学。当年读四川师范学院中文系，首先看中的是“中文系”而不是“师范”。可是，当了老师怎么兼顾当作家呢？他的选择是把班级当文学作品创作，用一双“文学的耳朵”随时倾听“花开的声音”。因此历届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的记忆，就是李老师爱读小说，爱用文字记录“最美的声音”。他说：“作为语文老师，我的教育充满了文学的气息；作为班主任，我的教育充满了故事。”

实际上，班集体的发展和学生的成长，本身就是一个跌宕起伏，有时甚至是惊心动魄的过程。“教育，每天都充满悬念。”这与“文似看山不喜平”多么契合啊！为了记录这些故事，李老师几乎每天坚持写作，一个小时内能在电脑上写两三千字，课间十分钟也可打几百字。从教三十多年，他累计出版八十多部著作，并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对于后来退出作协，他的解释是，加入作协真没那么重要，享受且做且思且写的乐趣感觉更好。

正因为这份淡然与纯粹，他的另一本书《自己培养自己》即将开印时，出版社在扉页用了“著名教育家”“成就卓著”等用语。可他却觉得“从没认为自己是教育家”“不是虚心而是心虚”。

《幸福比优秀更重要》里还有句重要的话：“我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就会执着地去做，并且一定会成功！”这让我想起史上最年轻的“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田耳。田耳本是早产儿，生时又碰上难产，经人工呼吸才抢救过来。据他自己说出生后“哭声没有老鼠叫得响”，到十岁才能用筷子夹稳菜。在学校成绩又不好，合唱比赛嗓音含糊，在老师眼里几乎是“废物”。高考两次落榜，最后就读湘西州广播电视大学，获得了大专文凭。

毕业后，田耳先后养斗鸡、卖空调、当小报编辑，还去一家派出所写宣传材料。唯一不变的是，他始终没有放弃文学梦想，至今拥有藏书5万多本。31岁时，田耳荣获“鲁迅文学奖”后，凤凰县将其作为特殊人才安排到书画院。2013年，又经作家东西出面推荐，调入广西大学。现供职于该校艺术学院戏影系，主教“编剧基础”。进入新世纪，没读过正规大学的人，居然评上教授，无疑是个奇迹。原因究竟在哪？田耳说：“想当一名作家，这愿望于我而言来得太早，十岁就有，十多岁已变得坚固。我口齿天生有问题，才对讲故事如此感兴趣。当我发现写作正是一个人的滔滔不绝，就一门心思想当作家。与其说我喜欢文学，不如说其他方面一无是处。”正是“其他方面一无是处”，反而促成他痴迷阅读和写作，并将兴趣干成了职业。

我还想起今年教师节当天，凤凰县水打田中心完小推出短视频《师者如光 虽微致远》。视频主角杨再树是我的初中老师，同时被采访熊启祥也是我的老师，杨老师又是熊启祥的老师。可以说，杨再树是“老师的老师”。发布短视频的田艺按传统应称杨再树为“祖师爷”。一所学校四代师生相聚，这是多么有趣而有意义啊！杨老师在同个地方从教43年，不是不够优秀。恰恰相反，他是睿智随和的，是教学骨干、学校领导，更是甘于平凡、从一而终的典范。他说:“最幸福最开心的是，教书时学生若有所思、心神领会的样子。”这种从细微处感悟幸福的能力，正是我们所需要学习的。

爱因斯坦说：“人总可以凭着自己高贵的品质，超过时代和社会走自己正确的路……不追求这些物质的东西，他们追求理想和真理，得到了内心的自由和安宁。”苏霍姆林斯基说：“做一个幸福的人，只能是在你成为有智慧的人的时候。”所谓“有智慧”就是充分认识自我、做出正确选择，然后持之以恒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