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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30日

母 亲 的 黄 金 茶

龙汉章

在母亲只有几岁时,我的外公就过世了。因为家里孩子多,而彼时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因此母亲压根就没进过学校,字都不认识。母亲这大半辈子几乎就没出过远门,除了农活,还是忙不完的农活。

精准脱贫期间,村里的驻村工作队组织发动村民们大力栽种黄金茶。母亲一开始是持反对意见的,说把好好的田都拿来栽种茶树,也不知道以后光景会怎样,连吃的口粮都要靠买,总觉得不太妥当。我能理解,苦日子过来的母亲,凡事都尽可能地未雨绸缪。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即使是全家最困难的那些日子里,历来精打细算的母亲也没让我们几兄妹饿过一回肚子。如今年纪大了,稍重的活母亲就力不从心了。最后在我们几兄妹的轮番思想攻势下,母亲才勉强同意在田里改种茶树。但这几年,经过她和父亲的精心打理,茶树是越长越好,绿油油的,稠稠密密地布满了茶园,茶叶也进入了丰产期。

今年的茶叶收购形势要比以往好很多,往年在“明前茶”采摘完后,就基本没人来收购了。但今年茶叶收购却一直没有间断过,只是要拿去十几里外的茶厂售卖。今年的天气也好,风调雨顺的,时不时地就会来上一场雨,再施点肥料,田里的嫩茶就如割不完的韭菜般蹭蹭往上疯长。每隔两三天,就可采收一拨。是故,母亲今年这大半年来就没曾闲过。

至阳历七八月份后,新鲜茶叶的收购价格回落至15元一斤,一个成人一天下来估摸能采到六七斤茶叶。我们觉得这天气太热了,加之两三天就采收一次的频率,才百来块钱一天,总觉有些“不太划算”,劝母亲偶尔也可“收收手”,隔一两次没采也无妨。而母亲却不以为然,说一天能有百来块钱,已经很可观了。母亲依旧乐此不疲。每回逢采茶,母亲都是天没亮就起来了,简单刨点早饭,拿上一盒八宝粥,一个人就出发了。一干,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坐在田埂边上胡乱扒拉几口八宝粥。每回总要等天完全黑了下来,母亲才急急忙忙背着茶叶往回赶。当天的新鲜茶叶得当天卖掉,放到第二天就会发黑不新鲜,卖不出去。

好在二姐就嫁在我们村子里,她和姐夫会时常抽空过来帮忙,每次采回来的茶叶也是姐夫开车去十里开外的茶厂帮忙售卖。这让在外的儿女们也稍感安慰。

记得今年夏日的一天,日头特毒,地表温度估摸高达四五十摄氏度。尽管早上出门时二姐已反复交代,让母亲中午时先回来休息,等下午天气转凉后再去,否则身体会吃不消。但那天始终没见母亲回来,二姐放心不下,匆忙赶至田里。

只见母亲斜靠在田埂边的树荫下,对二姐说,奇了怪了,今天脑袋感觉有些晕晕的,手脚也是软绵绵的。唉,我可怜的老母亲,这大热天的肯定是中暑了!

二姐不由分说把母亲搀回家,还好只是轻微中暑,没什么大碍。事后得知,我们几人把母亲“狠狠”说教了一番。但明显是收效甚微,母亲依然“我行我素”。

自那以后,但凡有空,我们都会赶回去帮忙。尽管母亲三番五次地拒绝,说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她自己能应付过来,大可不用赶回来帮忙。

一个周末,我们都早早地赶回去了。天闷热至极,丁点风都不透,田埂边树枝上的知了在拼命地鼓噪着。尽管我早已“全副武装”:防晒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还罩了一个斗笠。但整个人还是如同在蒸笼里,一股股热浪从脚底源源不断地往上涌,汗水不停地往下淌,人感觉都快要虚脱了。我回头望向母亲,她此刻正猫着腰捻茶叶,专注之致,全然没有半点累的迹象。也不知道年迈的母亲,这段时间以来、在这般酷热难耐的天气里,她是如何一天天熬过来的?想到这,我心中泛起一缕酸楚……

因为第二天是礼拜天,于是我当晚没有回城。自己也是许久没回乡下住了,刚好也可以同母亲说说话。

母亲说今年的雨水充沛,不似去年那般干旱。茶叶收成也不错,又都是些手上功夫,细算起来,比种其他庄稼划算多了。说到动情处,母亲竟高兴地如同一个孩子般“眉飞色舞”起来……

那晚,我和母亲很晚才睡。临睡前,母亲急匆匆步入她的房间,转身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沓钱。唤住我,说今年茶叶卖了些钱,要我把这钱捎给我那在西安读书的儿子。

我与妻子推辞不受,让她自己留着用,想吃啥,就和父亲自己买点,别舍不得花钱。但母亲执意要给,我不忍再拂她意。母亲这辈子,她把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儿女们,对我们毫不吝惜,可唯独对她自己,却可以节俭得近乎刻薄。

翌日,我和妻子很晚才回的城,车行半程,我打电话告诉母亲,她给的那些钱,放在我们房间的枕头下面了,让她自己收好。

电话那头,又传来母亲熟悉、亲切的责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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