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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14日

川 味 里 的 温 情

——读李镇西《教育的100种可能》

作 者:李镇西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9月

刘 伟

《教育的100种可能》(分为上、下两部),是李镇西老师2020年的作品,也是八十多部著作中他最看重的两本书之一。书中记录了教师、军人、医生、摇滚歌手、足球教练、公交司机等普通劳动者的故事,其中宁玮、戢实等餐饮从业者的创业故事很是感人。

宁玮来自农村,父母没有文化。高中毕业后的她,并未考上大学,于是辗转全国各地务工。在北京餐厅打工时,她决定做个出色的服务员,便购买烹饪书,学习回锅肉、豆瓣鱼、麻婆豆腐、夫妻肺片、担担面、水饺等川菜小吃的配料、做法及典故。1991年,李镇西老师到北京讲学,特意去看她。老板娘连用“三个特别”来评价她:“你这个学生特别善良,对顾客特别好,修养特别好。”翻阅《餐馆顾客意见本》,上面几乎写满了对宁玮的表扬。

打工几十年,宁玮回眉山市彭山区开饭馆,吸引了不少工建工、钢筋工、绿化工前来吃饭。“李记荷花塘豆花家常菜”餐馆为何如此受欢迎?除了店名朴实、价廉物美外,更源自宁玮的贴心服务。她会在冬天烧开水让民工暖和手脚,闹疫情时她主动准备药汤……因此她的餐厅红红火火开了许多年。

《教育的100种可能》主人翁之一汪敏是宁玮的同学。李老师赴丽江作报告,受汪敏邀请,到其所教班级上课。课上专门提及宁玮的经历。他开玩笑说:“你们到这家餐馆吃饭,报我名字打九九折,报你们汪老师名字打九八折。”学生笑问:“如果两个名字都报呢?”他大声答:“两个名字都报,免费!”课堂内又是一阵爆笑。

戢实是另一位餐饮工作者。他结合火锅兼具麻辣烫的特色,在成都开了家名为“生如夏花”的泰式海鲜火锅店。戢实与宁玮一样服务热情、体贴入微。比如,一位拄拐杖的客人进店,他会免费送份鲫鱼汤;有陪同吃火锅的顾客,要求到隔壁店点回锅肉,他也满口答应,并主动给其送上桌……因为口味好,又注重服务质量,火锅店生意非常火爆。于是,店里不得不专门配两间房来作为等位区。其中一家分店被“大众点评”评为“2019年成都必吃餐厅”。有人说:“没吃过‘生如夏花’就等于没来过成都显然夸张,但到了成都而不吃‘生如夏花’绝对是莫大的遗憾。”

《生如夏花》也是泰戈尔的著名诗歌之一。诗里说:“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戢实也曾“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九年前的一天,他脑动脉出血,突然晕倒,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人躺在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如果当天晚上挺不过来就没救了。”庆幸的是后来他的手术很成功,经过休养,戢实便能够下地行走了。久卧病床的他在脚尖着地那一刻,切身感受到什么是重获新生!2016年3月,戢实创业开店,给店名取名为“生如夏花”,就源于他对大难不死的感悟。店里主打泰式海鲜火锅,是因为泰国长年酷热、四季如夏,花自然都是夏花,寓意人生如夏花般绚烂。

四川人以爱吃火锅闻名,还以此为载体增进情谊。《教育的100种可能》中提到“奇迹女孩”王露霖。她五岁时被火烧伤,因此脸上留有伤疤。面对这样一个特殊学生,李老师给予了很多的鼓励和支持,使她的性格更坚强、生活更阳光。王露霖的故事感动了主持人崔永元,她接受了《小崔说事》栏目组的邀请,走进中央电视台演播室,向全国观众大方讲述自己的经历。参加工作后,一次,王露霖特意请李老师和小学老师吃火锅,感谢他们对她的长期关爱,让她得以快快乐乐的毕业。

李老师在乐山一中教书时,常带学生去江中小洲、大佛坝野炊吃火锅。成都石室中学毕业的崔涛、向启等人以优异成绩考上中国科技大学后,邀请李老师吃火锅。他却说:“今天我买单,因为你们是学生,还没有收入。”这让我想起李老师来凤凰,没进餐馆前便交代:“你的作用就是带我走走,中饭我付钱啊!”周国平先生说:“真正的善良是不会让人感到有压力的。”李老师正是这样的人。当时我坦然接受,没觉得任何别扭与难堪。

四川人家庭聚餐也习惯到火锅店扯闲谈、促交流。一次,李老师的女儿李晴雁吃火锅时说:“这些同学成绩不是很好,常挨老师批评;但我觉得其实她们也有许多闪光点。”李老师顺口道:“她们也有善良的一面。”李晴雁马上反驳:“人家本来就善良。”接着说出同学如何耿直、真诚、仗义、乐观、开朗等大堆可爱之处。在火锅店,父女俩不知不觉聊到国学,忧虑国人盲目追逐外国文化。两人经过交流、思想碰撞,形成了“这种冲击是必然的,也不完全是消极的。有的东西必须被冲击”、“国学的确是古老的,但却不一定陈旧,是沧桑的,但不一定腐朽”等共识。

翻阅李老师作品发现,书里还有许多除了火锅以外的饮食记录。比如,为了改善伙食,他会在家给学生煮饺子。他在教高90届1班时,担心学生饿得快,每天课间操为他们买烧饼,全班每人一个。一次,男学生们合力将他托起往上抛,于是阵阵欢呼声洋溢在操场上……

细述那么多事例,读者可得出结论,饮食文化无形中影响了李镇西的教育理念。如,李晴雁幼时爱在饭桌前喋喋不休,于是她妈妈说:“吃饭就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不卫生,对身体不利。”李老师说:“千万别这样,家长最怕的就是孩子在饭桌上一言不发,那才令人担心,如果随时都愿意和父母说话聊天,这是好现象。”有次,期末考试第一天李晴雁没考好,李老师知道后鼓励她:“没考好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又没有因为你没考好就不给你吃鸡腿。”听后李晴雁很感动,第二天正常发挥,考出了好成绩。李老师认为,“孩子的好成绩不是骂出来、罚出来的,更不是打出来的。”“教学不是满堂灌,而是讲道理,说这个饭菜如何美味可口,关键是身体所需要的,不吃会有什么后果。最后学生是垂涎三尺,扑上来吃。”“课堂教学应是共享式,一桌丰盛的饭菜,学生还是不吃,就给讲道理,讲营养价值,讲美味可口。请同学们一起吃,师生一起‘下厨’,研究问题,解决问题。”

说到“下厨”,不能不提“李镇西工作室”里的杨芳老师。杨芳老师根据学生的爱好与特长,开设了“舌尖下的四川”课程,主讲川菜及四川饮食的基本习俗、礼仪和规范。让学生亲自体验美食的制作过程,使学生增长见识、扩大视野,接受中国优秀饮食文化的熏陶。杨老师还经常把家长请到学校里,教孩子包抄手、榨果汁,做炒饭、冒菜和酥肉……孩子们开心极了,欢笑声荡漾在课堂上。

在武侯实验中学当校长时,李老师决定在牧马山举行毕业典礼,目的是给学生将来留下温馨的记忆。傍晚时分,初三全体师生乘车来到摆着上百桌坝坝宴的基地。活动过程中,学生看到视频里的老师们穿着白大褂,头戴厨师帽,有的摊大饼,有的做面条……一边做一边说着真情寄语。其中一位老师举起大饼说:“这饼做得太宽了,我祝福同学们未来的路像这大饼一样越走越宽广。”学生们都被老师的逗笑感动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李镇西当校长八年,每年九月开学初期,都给每班初一新生讲《一碗清汤荞麦面》。他自豪地说:“我们学校的每一个学生,都吃过我的面。这碗面不是一般的面,而是一篇小说,叫‘一碗清汤荞麦面’。”在其退休前,为历届乐山学生上的“最后一课”,他选择的也是《一碗清汤荞麦面》。这碗面来自日本北海亭面馆,主题是“爱与坚强”。

毫无疑问,《教育的100种可能》同样是有关“爱与坚强”的著作。央视《读书》栏目推荐《教育的100种可能》时说道:“这些学生当年大多是普通生,甚至是‘问题生’。在今天并不都是属于精英,而是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但李镇西说他们都是他的骄傲。”李老师在自序写:“几十年后再看,当年‘应试教育’给不同学生贴上的‘学霸’或‘学渣’的标签,已经在人生的风浪中斑驳不堪,模糊不清。清华、北大未必与成功相关,职高、技校未必与幸福无缘。”著名作家汪曾祺说过:“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对食物如此,对文化也应该这样。”教育及其他行业工作者难道不该具有这样的态度与格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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