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拴伍

菜市场上没有大妈，似乎就不热闹，无论是卖菜的还是买菜的，她们都在争过着一碗人间烟火的生活。我居住的小区外有一条马路，路边每天有十多个来自附近村子的卖菜大妈，她们卖起菜来一套一套的，自成一体，还蕴含了哲学味儿。

太阳刚冒火花的时候，有大妈便出摊了，直到晚上七点多还有她们守摊的身影。

大妈卖菜，火眼金睛，能“看人下菜”。“快来看，地里刚摘的新鲜菜，嫩得很。”“他叔，你看，嫩得能掐出水来。”只要你眼睛瞅一下她的菜摊，便会有她们热情的邀请，这个叫，那个也叫，你看了这不买，看了那又不买，那就有第三第四个大妈叫你。只要你有刚需，大妈们的菜总有“一款”适合你，遇上大妈们你总不好意思地走了。

论把不论斤卖。豆角一把三元，青菜一把两元，大葱一根一块或五毛，还有香菜，只是个提味菜，那就扎成更小的把儿五毛钱卖。卖菜不用秤是大妈们的绝招，是用很细的草绳把菜捆成一小把、一小把放于摊位上卖。身旁的袋子里装着菜，她们一边卖一边用细绳捆扎。“便宜得很，一把就两三块。”你拿手里一掂量，也不知是多少，如果去别处复秤，总是七两八两，或是一斤。你想说一斤多少钱或说超市一斤多少钱，大妈们准回复：“用秤多麻烦，按把卖方便。”你论不过她们，因为在她们心中这就是公平交易，是一个愿卖，一个愿买。

同一种菜，摊位上从不过多摆放，每样菜只放两三把，很少让你有挑拣的机会，她们卖一把，又从身旁的蛇皮袋子里拿出一把来添补。你想占一根蒜苗、或一根大葱的便宜都没机会。

大妈的菜一直鲜着。她们的身旁总放着一瓶装着水的雪碧瓶，过一会洒一点儿水，过一会洒一点儿水。有时，嫌你挑拣太啰唆，她们也会说：“你们这些城里人不懂，这些菜品相虽差点，但没有打农药。”绿色的菜，你该买了吧。

选好菜付钱时，若是整钱，她们很快就从兜里拿出一沓毛票，把你的大钱兑成零钱。或是身旁就放着二维码，你扫码付钱，她们还要看一下，确认。卖点儿钱不容易，你没有理由不付钱。

大妈卖菜还打心理战、时间战。你买她的菜，她就给你说：“你看我的菜没虫，瓜光滑得多好看，里面还没有虫，上次某某在超市里买了一个西葫芦拿回家，切开里面全是虫。”她们极力地推荐菜的品质好、品相好，像夸着自己的孙子一样，从不吝啬言语。

大妈之间卖菜有竞争，但更会配合。“我这儿没有，她姨那儿有，你去看看。”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买我的，那就买我们同伴的。“她姨，把我的摊子照看一下，我有点儿事。”有买菜的来了，主人不在时，同伴就帮着卖了。

一天三个时间点，大妈们会把每一个时间点买菜人的心理摸透。早上买菜的图个鲜，或是外出锻炼回家时捎点。中午买菜的时间紧，匆匆买点儿要回家做饭。晚上菜不鲜了或没品相了，大妈就打折，还喊着“一把一块”“一把两块，便宜卖了，清摊回家了。”“她伯，就剩这一点儿，多少给几个钱拿去。”其实，大妈们卖菜，把每个人的心理都琢磨透了。

汪曾祺曾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卖菜大妈家里的人间烟火，我不清楚，但我喜欢与她们打交道，喜欢买她们的菜。她们卖菜时的神情样子，像极了母亲，给自己找个事儿干，就不孤独，还有收益，实现财富自由，是一种积极的生活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