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向廷云

深秋暖阳。伫立于凤滩大坝，凝望酉水高峡出平湖的山湖美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映入眼帘，波澜不惊、波光粼粼尽收眼底。

此时此刻，在知识的存储器中，我搜索着酉水河的源与流，追索着她的历史，梳妆着她的美丽，思考着她的未来。

从地图上看，酉水河有南北二源：北源出湖北宣恩酉源山，南源出贵州松桃山羊溪。由此，酉水河以她的自由、奔放、热情的形态，一路前行，款款而歌，流经四省市（湖北、贵州、重庆、湖南）11个县（宣恩、龙山、来凤、酉阳、秀山、松桃、保靖、花垣、永顺、古丈、沅陵），在沅陵县城与沅水汇合，进洞庭，入长江，奔大海。

千百年来，滔滔酉水，奔腾不息，造就了地理，繁衍了族群，创造了文明，沉积了历史，孕育了文化，见证了复兴。

一

酉水河是一条绿色生态之河。千里酉水，弯弯曲曲，宽窄不一，犹如一条舞动的绿色绸缎缠绕在武陵群山之中，美得让人心痛，绿得人心也发芽。她以包罗万象的气度、气场、格局，接纳了秀山河、洗车河、花垣河、泗溪河、猛洞河、施溶溪、白溪、古阳河等支流的汇入，生成了白云山、小溪、高望界、借母溪等国家自然保护区，刻蚀了卯洞、酉水河湾、惹巴拉、八面山、猛洞河、红石林、坐龙峡、栖凤湖、龙兴讲寺等20多处水体旅游资源景点、上百处自然人文景观，繁育了两千多种动植物。这里，素有“华中动植物基因库”“华中生物基因库”“野生动植物资源天然宝库”等美誉，拥有国家地质公园、国家森林公园、国家自然保护区等诸多国字号生态品牌。

泛舟酉水，顿有身临山水丛林盆景之感，两岸层峦叠嶂、溪流纵横、石壁矗立、飞瀑挂川、佳木繁荫。穿行酉水大地，宛若徜徉在天然的大公园，你能感受春天的百花盛开、夏季的郁郁葱葱、秋日的色彩斑斓、冬天的林海雪山。河流、山峦、森林、小溪、瀑布、村落、梯田、古镇等，构成了自然天成、原始之蛮的多维度、全景式的生态之醉。

二

酉水河是一条历史文化之河。酉水流域孕育了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绚丽多彩的民族文化，在18530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居住着30多个民族，巴土文化在此沉积，巴楚文化、汉文化在此交融。这里，拥有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中国传统村落、国家文物单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等诸多国字号文化品牌。

叙说千里酉水的历史文化，颇有十里芳草皆历史的岁月沧桑之感。酉水流域留下了大量的书院、石塔、馆藏文物、寺观祠堂、古墓葬、金石刻碑、古文化遗址、风物传说、人物传说、民间故事、地名传说等等。

叙说千里酉水的历史文化，或许更要梳理其重点场所、重要人物、重大事件。否则，就是空中楼阁、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千里酉水历史地沉淀了一批古镇，串起了百福司、大溪、酉酬、后溪、石堤、里耶、洪安、茶峒、碗米坡、迁陵、芙蓉镇、罗依溪、乌宿等酉水名镇，其中龙潭、里耶、边城、芙蓉镇等古镇成功入选“中国历史文化名镇”。这些古镇昔日的建筑风貌依旧，老旧的商业店铺依存，石板街的光亮依然，传说中的故事还在传说。如今旅游业的兴起，复兴了古镇的繁华，焕发了新时代的荣光。

回望千里酉水厚重的历史文化，有一个地方可作最佳的诠释，那就是里耶秦简博物馆。从3.6万余枚简牍之间，可以窥见秦时明月的辉煌时光，从而将酉水河的文明拉长了一大段历史。

站在世界文化遗产老司城的遗址，八百年土司王朝“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的辉煌岁月憾人心弦。从江西而来的彭士愁，以老司城为中心，以周边“洞”为支点，形成了独特的区域治理范式，为今天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建立提供了启迪。

同是江西而来的向宗彦，奉朝廷之命统兵平定湘西土司王彭士愁与长沙楚王马希范之争，促使双方和解，缔结友好盟约，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溪州铜柱镌刻了那段刀光剑影的悠悠岁月。定居沅陵莲花池的向宗彦在此屯田垦荒，繁衍生息，后人逐步辐射迁徙，构成了当下湖南、贵州、重庆、四川、广西、云南向氏人口分布图。

遥望“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芙蓉镇，谁曾想，这里不仅是土司王彭翼南率兵抗倭的出征地，也是永顺金丝楠木贡献朝廷修建故宫的出发地。这片土地，充斥着昔日土司王朝的霸气雄风，“东南第一战功”的石碑坊便是明证。这片土地，浸染着红色的基因，贺龙、关向应、任弼时在此播下革命的火种，诞生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十万坪大捷，数万青年参加革命，彰显了湘西人民的家国情怀。

攀登二酉山，这一“学富五车、书通二酉”的典出之处，因秦始皇焚书坑儒，伏胜“二酉藏书”的传说而被尊称为中华文化圣山，成为天下读书人向往的文化圣地。

漫步沅陵县城，你能感受酉水与沅江在此交汇的浩浩荡荡。千百年来，酉水河上游的木材、桐油、兽皮、药材等，以放排的方式伴随着“酉水号子”，逐浪穿滩前行，到达沅陵县城中南门。这需要勇气、力量、智慧、技巧。尔后，洋油、盐巴、布匹等商品逆流而上，可以想见沅陵县城注定是当时大湘西最繁华的商贸区。抗战时期，沅陵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重要的战略地位，成为战争时期湖南省省会的战时所在地，留存了大量的历史遗迹。张学良囚禁凤凰山，留下了“万里碧空孤影远，故人行程路漫漫”的诗句，充满了孤独、迷茫、无奈。

酉水河除了上述标志性的历史文化地标，整个流域无不弥漫、浸润着神秘独特的民族文化气息和样式，这是一块建筑奇、饮食特、歌舞浪、民俗秘、男人彪、女人媚的神秘境域，在中华文化基因库的图谱中熠熠生辉。

沉浸式体验酉水流域的民族文化特质，你能欣赏土家吊脚楼、老司岩民居、土司王行宫、洗车河风雨桥等特色建筑，感知上刀梯、咬犁铧、摸油锅、傩堂戏、苗族巫医等巫傩文化，品尝酉阳麻辣牛肉、宣恩贡水白柚、来凤凤头生姜、松桃珍珠花生、土家腊肉、苗家酸鱼、龙山大头菜、保靖皮蛋、古丈毛尖、永顺酸菜、湘西酒鬼酒等特色美食，感受过大年、土家跳马节、社巴节、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赶秋、苗家七月七、跳香、苗族椎牛等节令习俗，体验船工号子、毛古斯、摆手舞、哭嫁歌、打溜子、咚咚喹、猴儿鼓、舞龙灯、古丈茶歌、木叶情歌等民族歌舞，参与西兰卡普、酉水龙舟、苗乡筒车、赶边边场、拦门酒等逸趣活动。

三

酉水河是一条名人辈出之河。酉水流域人杰地灵，人文荟萃，在历史的长河中，涌现出一大批文化、政治、体育、军事名人。屈原来过，李白来过，杜甫来过，刘禹锡来过，王阳明来过，他们带着各自的理想、心态、情怀，携来异乡的风雨，留下诗情画意、故事传闻、不朽篇章和哲学思考。文学巨匠沈从文的《边城》《长河》《湘行散记·湘西》《保靖》《白河流域几个码头》《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等文学作品，具有典型的乡土情结，开启了中国乡土文学之先河，曾经是中国获诺贝尔文学奖距离最近的人。宋祖英带着山野吹来的风，走进了悉尼歌剧院、维也纳金色大厅。何纪光曾是中国八大男高音歌唱家，他用天然的大山雄浑之声，唱出了《挑担茶叶上北京》《洞庭鱼米乡》《济公》等妇孺皆知的经典名曲。杨霞、龙清泉、向艳梅借用“酉水号子”般的洪荒之力，勇夺奥运冠军。

酉水河是湘西的母亲河，是父辈风吹浪打的河，是我童年的河，是我触景生情的河。行走在酉水河草长莺飞的田野春风、怪石嶙峋的丛林小溪、铺满落叶的垄上秋色、残雪消融的山涧旷野，凝望乌篷船停泊的河岸码头、水鸟扑打河面的似水年华、木筏船荡桨的层层涟漪，酉水河留给我太多难忘的记忆。此刻，想起父亲当年生产队找“副业”的艰辛，想起我与父亲划一船柴火到凤滩卖柴所得的喜悦，想起我去古丈县城读书去的码头，想起参加工作回老家父亲在码头迎送的场景……

四

酉水河是一条亲民富民之河。千里酉水是一块风水宝地、资源富地，最大的优势是生态，最大的特色是文化，最大的潜力是发展，最大的希望是产业。

上世纪70年代后，在党的民族政策光辉照耀下，酉水河进入开发利用的黄金期，修建了湾塘、碗米坡、凤滩、高滩等水电站，发电、防洪、航运、渔业等综合效益全面发展。

经过长期探索，湘西立足州情，已锁定产业发展定位，并完成了旅游、茶叶、烟叶、柑橘、药材、白酒等产业构造。湘西已成为全省最大的优质茶叶基地，中国驰名商标“古丈毛尖”、中国地理标志产品“保靖黄金茶”声名远播，猕猴桃、椪柑、百合、烟叶规模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

如今的湘西，摆脱了千年贫困，现代立体交通网络的形成，地理困境的破解，拉近了与外界的时空距离，为区域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正朝着全面建设现代化新湘西阔步前行，铺展了后发赶超的宏大叙事。如何找到最佳的发展路径，这需要世界的眼光、规划的重启、生态的理念、文化的思考、发展的动力、市场的培育、项目的布局、开放的活力、环境的创优去诠释、植入、演绎。

以发展旅游为例，酉水流域国字号的生态文化旅游品牌占湘西州的70%左右，旅游资源富集、旅游产品差异化特征明显，已成为湘西旅游重要增长极，但仍有发展的空间、潜力、短板、弱项，还需优化、提质、增效，以打造湘西新的经济增长极。这是一个绕不开的时代命题。这需要拉升旅游发展定位，大力培育自己的旅行社，积极开拓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以助力湘西打造国内外享有盛名的旅游目的地，这完全具备资源禀赋的支撑条件。

这需要加大投入，推动跨区域景区景点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完善观景台、游步道、旅游公厕、汽车宿营地、停车场等配套设施，为实现旅游资源整体开发利用创造条件。从这个角度出发，以“百里酉水画廊”为主轴，破解高望界、小溪、借母溪三个国家自然保护区之间的交通瓶颈，使其连接成湖南最大的“绿肺”，完全可以打造世界级的生态文化旅游产品。

这需要打破行政区划，整合资源，引进战略投资者整体经营，治理不同行政主体旅游资源由不同市场主体开发经营而造成旅游产品、旅游市场碎片化的顽疾。从这一理念出发，以芙蓉镇为核心，整合周边11个国字号、1个省字号的生态文化旅游品牌，助力形成芙蓉镇旅游景点圈，提供复合型旅游产品，这曾是湘西发展旅游的思考与实践，如何继续，值得期待。

更主要的是，要遵循旅游产业发展规律，延伸拓展旅游产业链，全面提升旅游“六要素”，大力发展门票经济、旅游地产经济及住宿业、餐饮业、演艺业、旅游商品业、交通运输业、农产品生产加工业、旅游+等业态，实现旅游业增值，以旅游经济带动旅游城镇、旅游乡村的繁荣，从而带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千里酉水是历史的酉水、自然的酉水、文化的酉水、希望的酉水，也应是开放的酉水，更应是奔流不息的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