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玲
龙舞,是湘西大山里的一个小小的村庄,也是七十多岁的父亲无数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心心挂念的地方。那里有他的亲人,那里是他儿时的根。
2021年冬月初八,老家堂兄娶媳妇,父亲叫上我一同前去喝喜酒。路上,父亲念叨着,他年纪大了,以后老家亲戚家的人情世故由我去做,他只管去做座上客了。父亲的话,仿佛是一种叮嘱,更多的是,对作为长女的我的托付。
父亲身体还算硬朗,但是回乡的次数较之往年少了很多。老家和他一辈的只有二伯了。一直以来,就数他两兄弟最要好。二伯皮肤黝黑,身体很硬实,八十多岁的人,声音依然响亮,握手有力,爱喝点小酒,这次去父亲也给他带上了两瓶。
下车,父亲不等我取东西,直接快步走进那条熟悉的小巷。小巷两侧新建了很多楼房,但是父亲坚定的目光,依然如同从前一样,只锁定在新建房屋后面零星的老房子前。他的目光尽可能地将所及之处看仔细,搜寻他内心所熟悉的样子。
二伯见我们到来,上前一把抓住父亲的手:“二,你来啦。”二伯的举动像孩子一般的欢快,两双饱经生活沧桑的手紧握着,传递着,满满的思念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并肩走进屋子里。城里的三姑、姑爷已经到了。我坐在这群老人身边,静静地听他们聊天,说着各自的老年生活,孩子、孙子们的近况。同时,也勾起许多辛酸和苦痛的往事……一句,大家合个影吧,打断了老人们的谈话。合影中只有两辈人,如果全到齐,这个小院是不够站的。
拍好了合影,父亲决定去看一下85岁的大伯娘。大伯已过世多年,她跟着大堂哥一起住,虽然堂哥在村口竖起了三层楼房,但伯娘依然保持着苗族人的习性,喜欢在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房里,烧着大块子柴烤火过冬。
走进这间老房子,昏暗的房间只有那堆大块子柴的燃烧,让其温暖光明,伯娘坐在角落里,正和两个苗族大妈用苗语拉家常。大伯娘的眼睛已不太好了,连父亲都看不清楚了,还是旁边人给她说,二带着他家黛帕来看你了,伯娘很激动,拉着我的手,说着我听不懂的苗语,我笑着迎合点头。父亲和她交流的话语中,我只听懂父亲的祝福,要她保重身体,好好享受儿孙福。
再丰盛的喜宴,终究是要散的。准备回了,大家都舍不得移步,二伯再次拉住父亲的手:“你不能在这里住上两天吗?”父亲没有回答……我知道,父亲对母亲一个人在家,他放心不下。我对二伯说,现在交通方便,等父亲把家里的事安排好,我送他回乡来住上一段时间。
回去的路上,父亲指着山脚有几棵风水树的地方对我说,我们家以前就在那下面。我转过头,对父亲说,如果他想,一定常陪他回来。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满脸呈现出舒展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