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黄摩崖 记录整理:陈海泉
简介:
黄摩崖,湘西青年文艺家代表。出版长篇历史哲学散文《头颅中国》(两版),获天涯原创作品大赛一等奖、沈从文文学奖一等奖,被选定为2017年度吉首大学“一校一书”,并多次出现在全国各地的高中语文和历史试题之中。近年在著述之余,黄摩崖致力于“音乐文学”的探索特别是非遗在现代音乐中的创造性转化,2015年先后签约恒大音乐公司、加入原创乐队素乐团,2021年在广东佛山设立摩崖词场。
我出道十年,全国游历不少地方,自然避不开比美,但心灵上没有一刻离开湘西。
“美丽湘西”于我而言,不是对外的推销话术或防御机制,而是心底的信条,在外头转得越多,越觉得湘西宜居,适于自我安放与修炼。
湘西山水之美、生态之美似乎又是人所共知的,读大学时,我的室友、同学哪怕从未到过湘西,都是这么认为的,相当笃定,我想是受了湘西人文之美的影响,例如少数民族的风情,例如沈从文先生的文字。
土生土长的我何尝不是这样,当年二十来岁的臭小子,一身毛病,前路迷茫,因为秦简博物馆去到里耶古镇,老老实实在酉水边生活了一段,好像活明白了一丝丝,时髦地讲,真有被治愈的感觉。那段日子,里耶镇的山水和人文化作一团火焰,把我的心气烧得很高,我立誓要在小地方作一篇大文章,反击那些数典忘祖的论调,振作那些对历史失望的青年,顺便整顿一下自己的人生。
《头颅中国》首版至今已有十年,我万万没想到,我和里耶古镇的故事,会被当作一段佳话载入媒体报道甚至史志文献,我不得不生出一种隐秘的感受,是湘西这片神地托举了我这般轻微的生命。这十年,我是跟随我的家乡,一起在前进,在成长,丢掉了很多毛病,变得开放、通达,湘西通了高速、高铁、机场,仿佛我这个人也拥有了速度和飞行的能力。
感恩使我逐渐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平日创作有多么天马行空,每逢湘西的大事件或重要节点,我都会主动组织同行创作作品,想记录这些美好。2015年以永顺老司城为题材创作《不老如我》,是庆祝中国土司遗址申遗成功;2017年与团州委推出《湘西正青春》,是庆祝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成立60周年;2019年创作《十八洞村童》,是颂扬十八洞村的巨变;2020年创作《最美的白》是致敬奋战在抗疫前线的医护人员;2021年创作《远行帖》和《凤凰于飞》是庆祝张吉怀高铁开通;2022年创作《回乡之路》是纪念沈从文先生诞辰120周年。今年湘西边城机场建成通航,我和我的伙伴仍然会有动作。
这十年,我并非没有遇到挫折,我遭逢过恶意的人和事,也有过相当悲观和阴暗的情绪,但“美丽湘西”总会帮我化解,这信条提醒我,丑恶是暂时的片面的,真善美才是永恒的,我要做的就是坚持到最后。我要对得起自己那个激昂的开端——《头颅中国》。
我历来热衷于弥合,不愿意搞对立,做人做艺都是这样。现在做乡村振兴,也是强调融合发展,不主张概念打架扩大对立,经济、生态和文化,哪里有什么清晰的边界,他们是一体的,关键是找到内核的一致。就像湘西州绝大多数非遗,源自乡土,但传承于城市是势之必然,城里人也有传承的意愿和权利。“你不能离开乡村”“你应该回到乡村”,我从不这样劝人,我更关心人们该如何回到乡村。我们要突破狭隘的认知,生活本身就是最真实的投票,人们用嘴巴、眼睛、耳朵、手脚投票,去选择食物、风景、音乐、工作、住所等等,他们的选择不会被所谓的学术主张所阻断。
我和素乐团这些年做了“摇滚+非遗”系列歌曲,《子》将“酉水船工号子”融入摇滚乐;《乡下人上北京》将民间走唱艺术“三棒鼓”与摇滚乐进行嫁接;《绿肥红瘦》将“土家族哭嫁歌”融入摇滚乐;《莫骂娘》将辰河高腔目连戏融入摇滚乐;《回乡之路》将凤凰阳戏融入摇滚乐……这种艺术实践,目前的人工智能怕是做不来,城乡对话、古今对话、雅俗对话、民族对话以及跨学科多门类的对话,我觉得很有意义,尤其喜欢中间的“可能性”。
任何形态,都只存于一定时空,魂却不拘,可通往各自内心,被需要,则长存,精神才是不朽的。
如果我们不能确定乡村精神的所在,更觉得不需要他,振兴又从何谈起呢?我很庆幸,没有这样的困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