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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3日

梦想之路

谭虎穴

大学毕业后,我参军入伍到了原海南公安边防总队。经过六个月的入伍集训后,我被分到海南岛东部的一个基层边防派出所,成了一名穿军装的边防警察。

报到那天,天气寒冷,草木凋零,副所长军哥开着一辆破旧的北京吉普,把我与另一名学员阿赛从支队接到所里。边防派出所当时又叫边防工作站,驻守在海边的一个偏远集市上。派出所周边都是村庄,离最近的镇政府也有数公里。当初,我是带着建功军营的梦想来到部队的,如今却让我去一个农村派出所当警察,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交班会上,所长安排我当内勤。会后,我的心情更加郁闷,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好在军哥也是湖南人,时不时会找我聊天谈心。一天晚饭后,他特意找到我说:“所长对你们的分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阿赛是本省人,会说本地话,学的是法律,所以让他干外勤;你不会讲本地话,学的又是中文,让你当内勤,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再说,大伙分工不分家,内勤也是要协助外勤出警的。”军哥的话在情在理,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哪知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不会说本地话,在工作和生活中,我遇到诸多不顺。有时候接到报警电话,对方不会说普通话,我只好叫别的民警来接听。年龄稍长的村民来所里办事,见我不会说本地话,撇下我直接去找另一名内勤民警。久而久之,村民们都知道派出所新分来两个大学生,一个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一个连本地话都不会说。而所长似乎也对我越来越不满意。有一个星期天,我值班时没穿军服,他在第二天的交班会上把我狠批了一顿。

原来海南的天空并不总是那么蓝,有时也会乌云密布;海南的冬天也不是一直温暖如春,有时也会冻得人瑟瑟发抖。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无底的灰暗之中。

转眼就是春节。大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其他民警要么请假回家了,要么去了后面的家属楼,就连同为学员的阿赛,所长也特批了他两天假,让他回家去了。整栋办公楼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躺在值班室的单人床上,想着千里之外的父亲母亲,回想起自由自在的大学时光,心情十分低落。虽然当时我已买了手机,但话费太贵,每次通话都不敢说太久。我感觉自己被封闭在了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岛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突出重围。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这大半夜的,不会又有人来报警吧?我打开值班室的门,原来是军哥。只见他手里拎着两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瓜子、花生等零食和各种饮料、水果。军哥告诉我:“这都是所长让我买给你的。”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军哥。军哥接着说:“所长经常在我面前表扬你,说你工作认真负责,希望你明年继续努力。”我不敢相信军哥的话:“所长真是这么说的?”军哥回道:“当然。他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在外地过年,特意让我过来陪你聊聊天。”听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军哥说完,先打开一罐可乐递给我,然后又给自己打开一罐,和我对碰了一下。后来,我们一边看春晚,一边聊天。直到晚上十二点多,在我的一再催促下,军哥才起身离开。

当晚,军哥对我说,他也看出我来派出所后,有时候过得并不开心,与其不开心地过着,不如主动融入这个大家庭,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年华。军哥的话让我深受触动。是啊,参军入伍是我儿时的梦想,好不容易进了部队,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就让那些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一起随风而逝吧!

节后,在军哥的鼓励下,我开始主动学习业务知识,利用各种时机学说本地话,日子过得再也不是那么无聊了。战友勇哥的女儿静静正在上五年级,想让我给她补习英语,我满口答应下来。下班后,我帮静静检查英语作业,静静教我学说本地话。慢慢地,我也能听懂一些本地方言。虽然每次张口说话,总会因为发音不准逗得大伙直笑,但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笑声中充满了善意。

元宵节那天晚上,支队组织统一抓赌行动,要从我们所抽调五名警力。以前,所里一般只抽调外勤组的战友参加此类行动。入伍后,我还未参加过这么大的统一行动。这次机会难得,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我找到所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长同意了我的申请。当晚,所长带着我和阿赛,还有另外两名外勤民警,赶到县城参加了支队的统一行动。

次日凌晨五点,我们完成任务返回所里。一路上,我的脑海中不停回放着昨晚惊险而刺激的行动过程。到所后,我顾不上补觉,马上打开电脑,一口气写就了一篇名叫《第一次行动“云淡风清”》的散文。后来,我将文章反复修改后投给了总队的《特区边防》杂志。一个多月后,想不到我的那篇散文就发出来了,那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投稿和发表作品。那天,也是我分到派出所工作后,最为快乐的一天。

三月中旬的一天,阳光明媚。火红的木棉、紫色的紫薇,还有雪白的鸡蛋花、粉红的三角梅,在派出所的院子里竞相开放。上午九时左右,所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一改往日的严肃,微笑地看着我说:“刚接到支队通知,调你到支队政治处工作。”说完,他将一张调令递给我看。看着调令下方那枚鲜红的印章,我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了,心里止不住激动起来,敬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调到支队机关工作,不仅意味着由农村走进了城市,更主要的是,那里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外省入伍大学生,还有许多参军入伍的战士,那里的部队氛围更浓,离我的梦想更近。

第二天早上,军哥开着所里那辆唯一的北京吉普警车,把我送到了十多公里外的支队机关报到。

多年以后,我方才知道,支队调我到政治处工作的原因,除了支队领导看到我发在《特区边防》上的那篇散文后,对我的文笔大加赞赏之外,与所长每次到支队开会,向支队领导不遗余力地推荐不无关系。

如今,我已转业地方工作多年,每当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在边防派出所工作的那段经历,心中仍然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当时我一味沉沦自弃,陷入自怨自艾中不能自拔,我的军旅生涯也许不会那么快就出现转机。

梦想之路虽然坎坷,只要我们心中充满阳光,总会等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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