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高 翔
番茄一直在修炼。
春天,从土层钻出来的番茄,虽然和玉米、茄子们都属于草本,但是它这个草本,和玉米、茄子是不一样的。它的木质部不发达,没有玉米、茄子们那样硬挺。好在番茄凭着柔韧的脾性,倔强地往地面上拱,再加上有三五天雨水对泥土的浸润,它们才将细胳膊细腿儿伸出了地面。但,番茄的茎部,毕竟软而虚弱,常常会在某一场暴雨里弯曲了身,或者骨折了腰,蓦地倒伏。倒伏后的它们,为了活下去,便倔强地把胳膊、腰杆、细腿儿扭一扭,然后疙疙瘩瘩地向上举起身子······就这样,番茄依靠着坚韧,一路开枝散叶。
生命旅程,总有诸多磨砺。当到了开花时,对于番茄传粉来说,又是一大考验——番茄的花没有花蜜!因此,蜜蜂是请不来的,它们嫌弃番茄花没有花蜜。而蝶,也光顾的少。番茄花传粉怎么办?好在还有游荡的风,还有丑丑的熊蜂,番茄不悲观,不丧气,匆匆忙忙地开出一簇一簇的花,虔诚地迎接它们,在风里摇曳着繁华的欢……
番茄依靠着虔诚,一路磨砺着,也一路繁华。
中年的我,最近见到它们时,已是深秋。这时的番茄植株老了。它们往日的匆忙和繁华,毅然凋谢了,随之而来的是清冷,是寂寥。生命的步伐,缓下来了,缓下来了。
看那叶子,干枯、扭曲,有的蛇皮一样静寂地垂在茎干上,其次是它瘦得只剩骨头的茎干,一动不动地,细经脉一样贴在岩墙上,伏土地上,此刻的番茄们,早已放下了青葱岁月里的不断填充的一些实:忙于长叶,忙于开花,忙于招引目光,招引熊蜂,忙于结果,忙于展示自己的繁华······而今放下了倔强,毅然向虚而生,一副寂寂然然样子,俨然修炼多年的老僧。那三两枚没有被主人摘走的小番茄果,尽管是红红的,像炭火,但终究燃烧不起了它们盛夏时的拼搏,奋斗,匆忙。
望望来日,是一望无际的冬天,是大段大段的清冷的静。这,番茄需要理性面对。
中年的我,赏过番茄春日里的生气勃勃,赏过番茄夏日里的欣欣向荣,在深秋里,面对老了的番茄,想坐下来,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陪陪番茄,然后想一想自己,想自己的往日,一路刻苦地求学,一路匆匆忙忙地结婚,一路昏天黑地地养子,一路拼死拼活地工作,一路小心翼翼地申报职称,一路风风火火地忙于人情世故……
如今,有许多东西已经是挪不动了。就说熬夜吧,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劲头,一到深夜里,瞌睡就像胶水一样把眼皮粘得睁不开;屁股在凳子上坐不得久了,稍微时间一长,腰部就隐隐地胀痛;做一件事,一旦紧张过久,太阳穴会一跳一跳地痛……是的,该缓一缓了,该给自己一些时间进行一些无为的空白了。
此刻的番茄,冷静得有霜气。曾经像手掌一样向太阳要阳光的叶子,全然皱缩低垂着,像在为逝去的青葱岁月默哀;曾经丰满的茎干,全然枯瘪了,躺在来时的地方,庄严肃穆地守着时光。
如此清冷的番茄植株,画家是不愿意画它们的。在百度上,你是很难找到老番茄植株的画。即使看到番茄画,最多也只是番茄夏日时的那番茄鲜果子。似乎老了的番茄植株,被画家们默然地避开了。也许,老了的番茄植株,在人们的意识里,它太过于冷寂了?冷寂得让人避而远之?
凝视着眼前的番茄植株,它一动不动着,老僧一样进入了余生里的另一种修炼吧,我若有所思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