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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7日

巴 陵 纪 行

刘 萧

很多人知道岳阳,但不一定知道巴陵。之前我也是模棱两可,似曾相识而又对不上号,只感到一种现代穿越古代的距离。相约巴陵、别后二十年师生聚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那是二零二三年初冬。

此时的家乡凤凰时有阴雨,气温最低至几度,冷兮兮的,烤着火箱就等下雪了似的,疑惑巴陵会阴雨不断,湖风残卷,于是带足了保暖之物,围巾、毛线衣、手套,连长棉袄都带上了,一并卷于拉杆箱里。却原来这里阳光灼灼,冬日艳艳。此时下了高铁,走出站口,回头望去,“岳阳东”几个金色大字在淡蓝的天空下令人有些炫目,感觉晃眼之间,真的“君在湘西边,妾在岳阳东”了。

岳阳因楼而名,岳阳一楼天下知。皆因那位被贬巴陵郡的太守滕子京,心怀抱负,突发奇想要扩建重修岳阳楼,并让极具才情同为贬官的范仲淹在河南有感而记,隔空喊话,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

对我而言,大多耽于对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一倾万碧的幻想,后来因为文学的宿缘,又多了些精神上的联系,比如彭见明老师的《那山那人那狗》,比如多年前读过的彭东明老师的纪实文学作品《故乡》,等等,感觉这片土地是那么美丽、哀愁。再后来,又有了我的鲁迅文学院同学、深居华容的女诗人鲁橹,有了毛泽东文学院的同学雷鸣等,每每路过岳阳,总有亲切之感,甚至有想下去歇脚的冲动。

下榻的宾馆临湖,深处园林之中,嘉树成荫,湖光山色皆为景,这是雷鸣同学尽地主之谊的用心。

二十年的分离,从青春年少到垂垂将老,说真的,彼此的容颜已含混不清,唯有那颗心依然鲜活如昨,情感弥久历新,以至稍加点拨就很快认出了彼此。而我们的班主任罗老师依然神清气爽,风度不减当年,他坦言自己真真实实走了一次鬼门关回来,这是多么幸运!

按照时间的安排,除去路上来回,我们有整整两天的时间逗留岳阳,要走的地方有位于平江的天岳幕阜山、岳阳附近的君山岛,以及近在咫尺的岳阳楼。这些都是当地标志性的景点,也是我们的愿望,走过看过,也算不枉此行了。

天岳幕阜山有点远,开车需两小时左右。在宾馆吃过早餐,十多个同学拉着老师在门口留了合影,便坐上了一辆租来的大巴车。

有道是,“岳阳因得天岳之灵,古郡治居其阳而得名。”无疑,此山很重要。之前的很多年,我游历过很多山,山东泰山、青岛崂山、陕西华山、云南玉龙雪山、贵州梵净山……而本人,用尽半生时光,也没能走出湘西绵延缠绕如巨蟒一般的大山。那是我的居住地,以后还会成为我的安葬地。对于山,我算是爱尽了,恨透了。

五湖之中有洞庭,五岳之外有天岳。不管怎样,我对幕阜山充满了期待与幻想。

一块巨石矗立山脚,沈鹏先生留下珍贵笔墨刻于上面,染上红漆,作了此地的名牌。看介绍,这山雄跨湖南、湖北、江西,位于这里的主峰海拔一千五百九十六米,被道家尊为第二十五洞天,为伏羲女娲的婚居地。

上到顶峰,如果没有力量攀爬,是要坐索道缆车的。而心跳、紧张、晕眩、呐喊、畅快淋漓等也往往来自这一过程。和我同缆车的同学,包括男同学,都在惊呼,为山的雄浑壮美、崖的险峻谷深、秀木林立及怪石天叠的景观而赞叹不已。

“看啊,那块巨石,没有生根,就那么悬着,怎么不落下去?”同学说。

“好像有人摆上去的。”我冷静地说。

“怎么可能,谁有能力搬动那万吨巨石?”同学反驳我。

我微笑不语。因为我的关注点不在那儿,而是被另一种不同质化的地方震撼了。

在上升中超越一个一个的波峰制高点后,我以为很快会到达顶峰终点了,那些天赐的或人为盛景也将一一在目的地出现,这是以往的经验。可是,突然间并没有看到落脚点。俯视而下,呈现出来的是真正的万丈深渊,一眼到底。很多时候,万丈深渊这个词只在我们的想象里,当我们很轻薄地念出,我们是没有感觉的。而此时,我第一次深深地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仿佛灵魂虚缈起来,思绪漫天游弋。这是神仙的地界啊!也许伏羲女娲真的来过,这人类的始祖,天地鸿蒙,他们一朝到天,一步入地,在此相拥交媾,创造世间万物,多么自在惬意。伏羲女娲虽为神话,但我们并不反对,因为人类起源都是从神话开始。我敬畏崇拜远古的神,以至在飞越这座山峰而到达后面这座天岳幕阜山山巅,我相信一切的风景皆为神的意旨。我们从索道上站下来,继续沿山徒步,经过了无数可圈可点的地方,有观天台、补天台、拜月台、女娲手、百龟沸沙地等,甚至到了最高处一峰尖。在通往天乐堂途中,还见到了被称“三姐妹”的银杏树,金黄的叶片落满一地,似在竭力展示自己的金枝玉体。同学们在天岳之光那儿合了影,又圆又宽的玻璃镜面,了无尘埃,倒映着洁白的云朵海蓝的天。突然感到天地相连,合体为一。我们坐在上面,如坐云端,真正当了一回神仙。

毋庸置疑,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岳阳已成了一座贯通南北枢纽经济发达的现代城市,但当我走进,感觉的却处处是一种古老的气息,不仅仅是眼见为实的始建于东汉年间的岳阳楼、北宋年间的洞庭庙,还是君山岛上建于战国晚期用以祭祀君山、湘水神的祠庙,都让人无限感慨唏嘘。当洞庭湖的微风吹过,我似乎还能听到悠远的箫笛之音,或幽幽怨怨,或缠缠绵绵,像不死的爱情。那是娥皇女英的一声叹息吗?还是“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里那位绝世佳人小乔的难舍柔情?据说舜帝晚年巡视南方,二妃追寻到君山,突然听到舜帝逝于苍梧的噩耗,扶竹悲戚,投水殉情,留下千古绝唱。在君山岛,我不仅见到了二妃墓,还见到了被娥皇女英泪水染就的斑竹,滴滴而落的眼泪,一颗一颗,似想念凝成永不褪色的黑颜珍珠。而小乔,则安静地躺在岳阳楼景区内一个角落,相传这儿曾是三国周瑜军府的花园。小乔的坟冢很大,圆形的土堆上植有两株女贞树,墓碑很高,周围花木扶疏,小鸟啁啾。一眼望去,是洞庭湖一泻千里的水波荡漾、是芦苇荡里纷纷攘攘的一世繁花、是宽阔无边的红日天际。小乔活成了大多女人想要的样子。

在游历岳阳楼的那个有着很好阳光的下午,大部分时间,我都愿意止步楼上,流连忘返,不忍离去。仰俯之间,天还是原来的天,洞庭湖也还是那个不变的湖,太阳照我,也一定照过北宋的那位滕子京和范仲淹。但是,对《岳阳楼记》里的感觉及心中抱负理想又岂是我辈俗人可以望其项背!

我们的罗老师不厌其烦给我们讲解和拍照,他来过多次,不仅对岳阳楼十分熟悉,连站在哪儿拍摄岳阳楼全景的位置都很清楚。此次再来,仅仅为我们远道而来的相聚。我也偷偷给他拍了一张,在通往洞庭湖的岳阳门高高的台阶,衬着斑驳的岩墙,罗老师伸着拇指,张开嘴笑。旁边的富霞伸着指剪,苏松华高挥指掌,左姐躲在身后,闭眼而立,其他同学站在门洞的光影里,给老师作了最有味的陪衬。二十年了,我们在各自的地方谋事谋生,自求多福,遭遇不同的人,同事、爱人、男女朋友、新的恋人,经历了不同的事,包括三年疫情。而我们没有相忘,情感依然那么纯粹,这就是相聚的美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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