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程

六十年前，我在我们村读二三年级，学校设在官坊湾内（现改称古堡寨），与大队民兵营长家一墙之隔。民兵营长姓唐，大家习惯性叫他唐营长。唐营长爱驯狗。至今，我对他那条训练有素的大黄狗印象很深。

狗的毛色油亮，头大嘴凸，一个大脑袋像个大葫芦。它耳朵竖起，精神饱满，威风凛凛，细长的尾巴犹如箭杆般高翘于左侧，耀武扬威的它，随时都有“出征”的架势。当时农村养的一般都是本地土狗，看不到外来狗类，唐营长的这条狗算是“异类”。

那时，我们的学校是土改前大户人家的房子。校舍为五间两进、两边厢房的四合院。由于只一墙之隔，我们在教室里上课，不时能听到那条黄狗“汪汪汪”的狂吠声。这声音雄浑有力，气场强，有时惊得我们发憷。那个年代，民兵很吃香，经常可以参与永顺松柏公社组织的民兵训练，又记工分，伙食也好。听到狗吠，我们就知道有人来找唐营长了。

周围的人都夸唐营长的这条狗勇猛无畏，赶肉（打猎）厉害。一年下来，小到麂子、野兔，大到野猪之类，不知捕获过多少。那时候，山山岭岭树大林深，禽兽很多，唐营长一帮人喜欢上山打猎。在他们打猎的日子里，最上好的是下雪的天气。雪地里，容易察看动物的脚印，同时，在漫山遍野的大雪覆盖下，动物失去了藏身之所，捕获更容易。因为打猎人有经验，他们从野物的脚印、粪便等可以断定野物的种类及大小，分析察看出它们的活动场所以及行动、逃遁路线等，然后设卡布壕，分工行事。一切就绪，再把猎狗放进山里去，打猎人在布壕的相对方向几声吆喝，一通乱石投掷，野物受惊逃窜，黄狗便开始寻找动物。凭着猎狗极强的嗅觉能力，野兽很难藏身。一旦找到气味，猎狗会跟上去，追着狂吠猛咬，守卡人则隐在壕边守株待兔。他们打猎，空手而回的日子很少，经常是欣喜而归。

我有一位吴姓同学经常随他的父亲与唐营长等进山打猎，也经常分到猎物。在学校，他经常向同学们津津乐道打猎的过程，令我无限向往。当然，这位同学除了讲述赶肉的乐趣，更多的是突出渲染唐营长的那条大黄狗。

唐营长参加过抗美援朝，回来后担任原大桥大队民兵营长，工作之余他就驯狗。这条狗既为他开展工作服务，也帮助捕猎。大家打猎有规矩，讲究“山货无主，见财有份。”意即，只要他们打得猎物，在未“散毛”之前，赶到的人就可一同分享。

这条狗赶肉要得，守家也要得。在没有事先报告主人的情况下，去他家的人会被它追咬，但只要主人一声吆喝：“睡到去！”它就很乖，静静地趴在那里看着来人。

社员们还夸赞唐营长这条狗有灵性。是的，它上山赶肉时勇猛无比，可它面对我们那群小朋友时从未伤害。因此，唐营长也从来不用链子拴它。为了防它乱跑，唐营长经常将通往巷道的那个岩朝门上的两扇木板门关起来，将其活动范围限于围墙内。

不过，事情也有偶然，忘记关门的日子偶尔有之。有一天中午，近百名学童在校外的大操场里打陀螺、踩高脚、打飞棒，大家这儿一拨那儿一组的开心起劲。猛然间，唐营长的大黄狗窜到操场来了，在一位女同学的身后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把这位同学吓哭了。听到哭声，大家望过去，看见了唐营长的那条大黄狗，顿时大家都慌了。过了一会儿，大家才敢一边拿眼睛瞪着它，一边小心翼翼地暗自转移位置，无声躲闪。可这狗竟然没有下一步行动，转而乖乖地离开操场，回唐营长家了。狗走了，操场又恢复了热闹。

后来，大队的高年级停办了，我去了原松柏公社的中心完小读五六年级，再后来便是初中、高中，直至后来务农耕春、结婚生子，忙忙碌碌的人生让我很少到官坊湾去。自从离开，我便很少过问唐营长的那条大黄狗的情况了。但是如今，每每在街上见到别人牵的宠物狗，我便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唐营长的那条大黄狗，忆起那段乡间无忧无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