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杨

小时候，我们每年都要回外婆家打糍粑。香香软软的糍粑好吃，打糍粑的过程更是好玩，是我最期盼的事情。

清晨，外婆就早早起来，将和我一样高的木蒸桶放在灶上，桶里是前一天晚上就泡好的糯米，然后炉膛中烧大火蒸熟。堂屋前一天就收拾好了，当中放着大大的石臼和一对木杵，用水泡洗得干净发亮；火床上放着几个大簸箕、长条凳还有茶油等东西，是做糍粑必不可少的器具；糯米渐渐蒸熟，米香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向四处飘散而去，早就约好的寨上人仿佛循味而来，不一会儿就挤满了堂屋，大家有说有笑地等着接下来的活计。

糯米蒸熟后倒入臼中，白花花的糯米和黑黝黝的石臼黑白分明却又格外融洽。当年新种的糯米蒸熟后散发着阵阵清香，小孩子们馋得团团围在石臼边，等着外婆给我们舀一碗糯米饭，放好白糖拌匀，甜滋滋的味道至今难忘。

打糍粑是个体力活，一般都是力气大的男人来。这时，他们一人拿起一个杵，高高抡起，重重放下，合着某种节奏，你一下，我一下，使劲捶打着臼中的糯米，每一下又闷又响。一边打一边哼着“嘿哟！嘿哟！”的劳动号子，和着木杵和石臼隔着糯米发出“啪！啪！”的捶打声，仿佛一首古老而美妙的歌谣。

不一会儿，打糍粑的两人额头上就冒出了一颗颗黄豆般的汗粒，喝出的气在腊月的寒风里化作腾腾白雾。这时，就要换到下一轮劳力接着来打糍粑了，先前的两个人就要休息一会儿。劲儿越大，打出的糍粑就越软糯弹牙，口感更好。

我们小孩子看着好奇，于是央求大人们让自己打一会儿糍粑。结果木杵又沉又重，还黏着臼里的糯米，自己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没拿起来，反而差点被它带得摔了个屁股蹲儿，一出滑稽戏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将糍粑打成像面团一般白白胖胖的一大团，再也看不出糯米的样子时，就把它放入旁边的提前刷好茶油的大簸箕里。早已等待的人们将双手抹上茶油，然后将簸箕里的大糯米团子揪成拳头大小的团子，然后用手将它揉匀，成为圆滚滚的团子，放在面上刷过茶油的长条凳上。 一般是等距放好5个糯米团子时，就将旁边的一条一模一样凳子面上刷一道茶油，然后将坐着的那面和放糯米团子的凳面对整齐后，平稳用力的压下去，这样，糯米团子就被压成了圆饼的形状，糍粑就成型了。

大人们忙着做糍粑，我们就忙着吃和玩。外婆揪的第一个团子，都是进了我们这群小吃货的肚子里。新揉好的糯米团与糯米饭相比，又是另一番软糯弹牙的滋味。吃过糯米团，我们就帮着压糍粑。凳子对齐后小孩子就坐在长凳中间，等大人们喊“起——”的时候也耍赖不肯起来，于是拿着凳子两边凳腿的大人们一起发力，连着凳子上的小孩子一起稳稳地提起来，就像坐轿子一样。小孩子们被逗得咯咯大笑，兴奋地喊着：“坐轿子啦！坐轿子啦！”炊烟袅袅的木屋，欢声笑语的庭院，粗犷豪迈的号子，年味在糍粑的香味里紧紧萦绕，久久不散，传得很远很远。

糍粑，就是我们对新年的期盼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