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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18日

难忘陪娘去挖葛

罗远程

1961年,人民公社“大食堂”解散了,可家里处于无米下锅的状态,一个晴和的冬日,娘带我上界去挖葛。那年,我九岁。

按说,九岁已经不小,能够从事一些基本的农活了,但因经常挨饿,我瘦得皮包骨头,病恹恹的样子。

我与娘早早地吃了一点饭和葛米子(葛根通过捶打捣碎、清洗加工过滤后隔离出来的细小颗粒,可以充饥,但粗糙难以下喉)做成的炒饭,娘背着背篼、挖锄、镰刀,我背着小背篼、小挖锄就出发了。午饭没有带的,说是饿了可以到界上挖点葛根充饥。

这是我第一次跟娘上山挖葛,有喜悦,有期待,虽然没有鸡公大的力气,但是,劲头足足、信心满满,自我感觉良好。

我们要去的山界虽然就在家门前连绵起伏的横亘着,看似近,但是,要爬上山界却不容易,正常的情况下不歇气也得一百多分钟。山路左弯右拐,弯弯曲曲向上攀升,整个路面多为倾斜度较大的黄泥路,只有开始上山的一小段是不成规则的石级台阶。山路很难走,晴天起尘、干滑,雨天滑溜溜的,不小心就会摔倒。

我和娘从家里出发,穿过一个叫做新屋生产队的村寨,来到观音山就开始爬山了,这是一段很不规则的石级,高高矮矮,有的甚至要按着膝头才能上去,左弯右拐,上了一个石级又一个石级,回头一看,这直线距离还没好远呢!但是,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了。我要求歇息一会儿再走,可是娘说:“这不是歇气的地方,上面有个歇气堂,上界下界的人都在那里歇气。”

我又鼓起劲来,跟着娘向上攀,娘看着我掉后了,又站着等我一会儿。我走走停停,娘边走边等,好不容易到了歇气堂。

这时,我已感觉四肢无力,脚如同灌了铅,加上心里发慌,浑身软绵绵的,真想躺一会儿。可是,娘制止了我,我只好坐着养神。

这是一个很宽的草坪,草坪周边除了两条黄泥路之外都是茶林。右侧有条黄泥路,娘说那里有田土、有茶林,是官坊湾两个生产队要去劳动的地方。过去,娘与外公、舅舅们在那里劳动过。草坪正前方是条黄泥上坡路,那是我们挖葛要走的,一直通向山顶。

我还没恢复精神,娘就带我快走,说是赶时间,早去早回来。

我跟着娘好不容易爬上山界,来到一个叫做“城墙岗”的地方,这里大片的山坡或平地,大坑小坑遍布,都是他人挖了黄葛之后留下的痕迹。那时,挖葛成风,你挖他挖,较近地界连黄葛的影儿也没有了。我与娘只好挖蕨根。

蕨根离地表不深,相对黄葛易挖多了,就是我的小挖锄也能挖出来。我听从娘的教诲,学着娘的样子,尽量将根块完整取出,便于捆绑。中午过后,地上已堆了不少,娘估计差不多了,再挖就背不完了。这时,娘找来捆条,首先让我满担,我觉得自己的少了,又将娘的拿来一些。娘试了试说:“这么多?你背不起的,不要堂屋试担子——当时轻,后来重。”我坚持说背得起。

回家的路上,娘一直走在我后面,担心我踩不实而摔跤,经常提醒我这里注意那里小心。别看只有一小捆,在一些难走的地方还真的打晃呢!下坡的路也很伤脚,膝头酸,腿也软,还没走到歇气堂,我已是满头大汗感到吃力了。在路边的一个小坎上,娘叫我歇气,我们将背篼立稳,娘将我的蕨根取出一些加在她的捆里。再走的时候,我感到轻松多了,脚步也快了不少。

现在想来,“娘疼儿是真。”当我轻松的时候,娘有多累?可那时的我,完全觉察不到。

那些日子,我们一边吃葛一边听娘讲着有关葛的事情。娘说,葛有几个种类,黄葛、青葛、乌葛(蕨根)等。在这几类葛中,青葛最好。它的淀粉多,葛米子也好吃,甚至挖回来后,只要洗干净,切成段再蒸熟就可以吃。而且,口味好,营养还好。不过,青葛难挖,挖着挖着,它就钻进石板缝隙里去了,让你做一天白工也是常事。相对而言,黄葛虽然土层很深,但是总能把它挖出来,它的淀粉也具有较好的营养价值。

没有粮食的日子,黄葛的淀粉与葛米子就是家里的主食。黄葛粉吃法很多,煎成块、用开水冲成糊等都很可口,但是,毕竟数量有限舍不得吃,我家偶尔才吃一餐,一般都是大米或淀粉与葛米子掺和起来,加上一些有盐无油的菜蔬,就是一餐。

从爹娘挖葛的日子,我了解到,那时挖葛的人很多,不是哪家哪户。而挖葛也是有季节的,秋冬时节最好,这时候的葛淀粉多,开春以后,葛开始“上树”(上浆发芽),淀粉就少了。

那些日子,挖葛虽然辛苦,但是,爹娘都很乐观,看不到愁容。我与姐弟们能填饱肚子,能够无忧无虑地上下学,也很快乐。他们经常教育我们姐弟,要不怕苦,认真读书……

如今,生活好了,葛粉的价格更高了,每公斤卖到一百元,甚至更高。而每当看到那些铺满地块或攀上树冠的葛藤,我就会想起那个挖葛的年代,就会想起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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