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运坤

夜深人静，江南的冬天，透着阵阵冰冷的寒意。

开了火炉，盖上被子，舒适地倚靠在沙发上，与你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调换着电视频道，一边的《小满生活》，一边的《我心安处是吾乡》。

近日有些奔波劳碌，看着看着竟有点心不在焉，恹恹欲睡了，再动人的情节、感人的故事，终究没能入戏。

于是，你妈妈拨通了你的视频电话。

三千里外的河北，夜里一定天寒地冻北风刺骨了吧？昏黄的路灯下，你说你正与一位来自新疆、也同为选调生的邻居在楼下散步看月光，准备进电梯回家了。

看见你紧紧裹着大衣，严严实实捂着毛边的羽绒帽子，虽然满脸冻得绯红，讲话的语速也稍显急促，但感觉得出你的快乐、兴奋与激动。

电梯上你说，你要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这表情，就恰似当年你小学三年级时在《小学生导刊》上，发表了那篇《校园里的银杏树》的作文，放学后交给我一张二十块钱的稿费汇款单时的小小自豪；或是那年你四年级时接受电视台校园禁毒宣传新闻采访，扬扬洒洒发表讲话时的小小得意；或者是七年前的七月，你查到了高考成绩，随后又被西南财大录取时打电话给我的那份喜悦；或者是大三时你告诉我们，你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时的那份骄傲。

这回你说，你恋爱了！

其实，从你的神态与语气中，我是隐隐约约猜到了的。

在这个寒冷的严冬，还有什么消息，能比上自己闺女，亲口告诉你她又即将走上人生新的幸福阶段，令一位爸爸更加感觉到幸福和温暖的呢？我的心里，顿时多了些柔软，眼角也有些湿润。

闺女，你给我们带来这个温暖如春消息的时候，你刚刚二十五周岁又三个月整。人生中所有的幸福与美好，在你身上都能按部就班地降临、眷顾与发生，这肯定是普天下所有养育女儿爸爸们的那近乎于病态偏执的心境吧。

印象中，你应该是第一回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吧！

读中学时，你学业紧，升学压力大，自然没有时间恋爱。进了大学，环境宽松了，学业负担也不很重了，正是恋爱好时节，可你又读的是财经大学，近似于女校，班上男孩子凤毛麟角。选调生工作三年，工作繁忙，加之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谈一回恋爱也非易事。于是，我与你妈妈，虽嘴上不说或者少说，其实我们心里也悄悄地着急。

凡人都不能超凡脱俗，自然就离不开人间烟火。所以余下的聊天，未免全都落于天下所有养闺女父母的俗套。

我们当然要问小伙子是哪里人？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哪个大学毕业？父母做什么职业？兄弟姐妹几个？家庭环境怎样？

好像天下父母该关心的所有问题都问了。

你这回也一一作答，不厌其烦。看得出对准男朋友，你也基本满意。

你说小伙子小你12天，从东北的一所大学毕业，考入邻县烟草公司工作，父母在定州城里做些生意。

你还说其实三年前刚到河北时就认识他了的，彼此都加有微信。他是你在清华读研大学同学的高中同学，只是这几年你们没怎么联系。当时你正在参加河北选调生考试，面试过了后组织部门还需要几份西南财大的证明文件。可学校材料补齐时，你却在湖南，寄给谁呢？正着急时，清华同学就提醒你咋不寄给她正在定州的高中同学呢？后来你们就见面认识了。

莫问前程，就这当下，岂不就是缘分？

我们依然还在俗套。

你妈妈问他有多高？你说一米七几。

那帅不帅？发张照片。

于是一张截图马上发了过来。小伙子还算高高挑挑，清清爽爽。

我说我们很高兴，支持你在当地恋爱成家，生根发芽。你有一个幸福圆满的人生，更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并不是所有的恋爱都花前月下，美梦成真；所有的婚姻都春暖花开，幸福美满，但我们都要努力去珍惜、追求与创造。但今夜我没有说。

你突然又说，要感谢爸爸妈妈，将来要好生报答我们。

我的心里，咋突然又酸酸的了呢？

我敢打个赌，闺女出嫁那天，如果有哪一位没有流泪的爸爸，我一定认输，请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