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茜
夏日的窗外,是刺得睁不开眼的火辣阳光。
手机里传来90后的童年必听曲目——《千年等一回》,它是1992年播出的神话剧《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熟悉的旋律铺天盖地,我的记忆鸿蒙初开,渐渐苏醒。那些消失在时光黑洞里的过往,突然就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的世界不再沿着时间纵向前行,只剩下记忆的小花在乡村篱笆上开得烂漫。
我被带向记忆里的从前。
《新白娘子传奇》是镌刻在我们童年里最深最深的记忆。
我们这群还不谙世事的小屁孩,热烈地喜爱着美丽娴淑的白娘子,也真实地痛恨着满脸写着“慈悲为怀”的法海。
夏日的午后,炎热、骄躁,本该午休的当儿,偏偏是《新白娘子传奇》热播的时段。父母要休息,不准开电视。那刻的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树上的蝉儿仿佛感觉到了我们的窘样,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唱着“知了”“知了”。
而这时,一个小伙伴悄悄过来报信——邻居家的燕子姐姐正在家里看电视呢。呼啦几秒钟,燕子姐姐家不算大的房间里塞满了孩子。
我们在电视机前看得如痴如醉,那刻的我们忘记了天气的炎热,忘记了对明天是否能继续看到电视的担忧,只剩下对剧中人物的喜爱与痛恨。
短短的两集令这样炎热的午后变得满足与期待。不懂爱情为何物的我们居然如此迷恋这部电视剧,甚至连许仙的扮演者是女子都不曾知晓。
夜晚,终于看不到有如火盆的太阳,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幽幽清辉的新月。家家户户都出来纳凉,手执蒲扇,搬出凉椅,优哉游哉。妈妈手里的蒲扇轻轻摇动,风却落在我的身上。
偌大的场地因了这喧闹声不再寂寞。男人们关心着政治、体育,女人们谈论着服装、孩子,我们小孩子也有自己的世界。
我们表演着《新白娘子传奇》里的桥段。你是许仙,我是白娘子,他是法海,她是碧莲,他是姐夫……凡是能模仿的人物,我们都搬上“银幕”。
我们唱着《千年等一回》,稚嫩的童声哪里懂得那包含在歌词里的爱恨情仇。偶尔,父母们从话题的间隙中抽离出来,抛给我们一句“演得不错”“唱得不错”。那时,小小年纪的我们却也感受到虚荣心的膨胀,那是一种写着满足的感觉。
不久,我们又被萤火虫吸引过去。于是,走出“白娘子”的世界,去追随那幻化明灭的“小灯笼”。
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将捉到的萤火虫放到一个戳了小洞的塑料袋里。待到一定数量,大家则爬到水塔顶楼,将袋口松开,看这一团“明灯”一点一点地在夜空中飞散开,那样的灿烂比烟火的颜色单一,却比烟火永恒。
多年后的我回想放飞萤火虫的那一幕,却也感动不已。那么年幼的我们居然早早懂得了珍惜过程,追求永恒。
那样的夜晚,星海苍穹。面对如此浩瀚的“舞台背景”,我们不羞涩,只是本色自然地让天性流淌。有多少个可爱的夜晚,那带着清辉的新月爱怜地注视着我们。面对我们进入梦乡之后遗留给它的冷清,它全部收藏。
然而,时光不会静止,它纵向前行却也不忘带走一些东西。
那年的平屋已无处寻觅,那年的萤火虫已少得像稀有动物,那年的纳凉活动已不见踪影,那年的新月已蒙上了一层面纱。
我们该以怎样的感情面对取而代之的高楼大厦、面对功能齐全的空调,该怎样打破那悄然立在人们心中的铜墙铁壁,该去哪里寻找那活力四射的萤火虫。
又一年夏季的夜晚,我们的世界热闹不已,只留下写着沧桑的月儿悬于空中。
《千年等一回》,这首难忘的歌,连同那些曾经的种种一起成为我生命的褶皱,写着怀念与光芒,深深蛰伏在我的心田里,挥之不去。
它早已不是夏日限定,而是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