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红
建堡寨 练团事
在太平军进攻龙山的第二年,朱克敬开始主导在县内开展筑堡和训练团练等相关事宜。他与黄元龄、饶维煜等人一同深入县内边境乡村,实地勘察地形,访问当地的士绅和老人,详细了解龙山东北两路的实际情况。在此期间,他还写下了一系列描绘龙山风物的诗作,如《里耶途中感怀》《哀黔寇》《登八面山》《宿贾家坝对月》《听乡民谈近事》等。
龙山与湖北宣恩、来凤及四川酉阳、秀山交界,绵延二百多里,地势错综复杂。只有部分地方平坦开阔,而其他地方则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朱克敬本拟在县境边界广泛建设堡寨增强防御能力,但考虑到工程浩大以及戍守人手的问题,官府只在近河一带修建坚固的碉堡,而其余地方则鼓励百姓自行选择险要之地筑寨聚居。这些山寨不仅建有房屋仓库,还在险要之处设立关卡,每个寨子都建有瞭望楼,各家各户都训练壮丁以备不时之需。平时,百姓们各自耕作,一旦有事,便能迅速聚集起来共同防守。龙山县的太平山、梁家寨等地便得益于此,挡住了太平军。
此外,朱克敬还在县域东南的龙头岩、洛塔岩、茨岩塘、九拐子等地势险要之处设立据点,选派精干人员驻守,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态势。筑寨聚居之后,他又积极推动团练活动。在县城十里以内地区,挑选数百名精壮团丁,用兵法加以训练,严明纪律,做到赏罚分明。团练的经费征集也井然有序,按照村民的经济状况分为三个等级分担,确保经费的合理使用。这些措施有力地提高了龙山的防御能力。
在朱克敬、黄元龄等人的大力推动下,县内的五老峰、鸡公寨等多村寨都购买了土地建造堡垒,并按照保甲制度选拔士兵进行训练。对朱克敬在龙山襄办团防的成绩,郭崑涛(晚清官员、湘军创建者之一的郭嵩焘的弟弟,一直在给湖南巡抚当幕僚),在《云卧山庄尺牍》卷四对其赞扬有加,说:“彼中士民,安足下之化而幸令君之能,尽足下之长,异口同词,颂声流播。”
公元1863年当四川一带的太平军再次进攻龙山时,张修府与朱克敬等人利用过来龙山办理团防抵御太平军的经验,利用防御堡垒固守城池。太平军无法找到突破口,只得无奈南撤。龙山县城再次得以保全。
宦海风波
朱克敬出身贫寒,历经坎坷,科场之路屡遭挫折,最终只能屈居下僚,以典史终其一生。他身处乱世,目睹国家危亡,心中充满了忧国忧民情怀,渴望能够一展报国之志。然而,由于官位卑微,抱负始终无法实现。
朱克敬性格刚直,敢于直言不讳地议论时政和指陈权贵。他评价当时诗坛某些以诗文攀附权贵的投机之徒,既尖酸刻薄,又辛辣露骨。“诗称家数,犹官称衙门也。衙门自以总督为大,典史为小。然以总督衙门之担水夫,比典史衙门之典史,则亦宁为典史而不为担水夫。何也?典史虽小,尚属朝廷命官;担水夫衙门虽尊,与己无与。今之学杜不成而自诩大家者,亦总督衙门之担水夫耳。”(见张修府撰《湘上诗缘录》卷二)。
因朱克敬在守卫龙山城的战斗中表现出色,永顺知府及湖南巡抚恽世临保奏他为龙山县令,但却未能获得批准。此后,他只能继续在典史的职位上艰难度日。
公元1861年秋,太平军围攻龙山,二梭里(原老兴乡)的瞿华林、田星桥等守卫隘口时,擒获并杀死了十个四川过来的匪徒。一年后,酉阳州的张姓等人以被杀的是州中的勇士为由,向永顺府提出控诉。时任知府张修府按照省府的毛鸿宾檄示“凡团勇格杀者,不准诡托尸亲诬诈”要求批示给龙山县令进行彻查。后来控告者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停止了上告。公元1864年秋,酉阳州张某再次将此事告状至辰沅道,上峰再次批令永顺府进行提审。此时永顺知府和湖南巡抚都已更换,新任永顺知府周簳听信小人谗言,就惊慌失措地将此事向上报告,上级追查下来,牵连了很多人。朱克敬也是因为这个案件违背了周簳的意愿,遭到诬陷和打压。龙山县令王某也落井下石,对他进行进一步的攻击。湖广总督李瀚章则指斥朱克敬在湖南官绅间“潜园杂组为横生议论”。湖南巡抚王文韶亦曾立案弹劾朱克敬。尽管朱克敬最终未被处置,但这些倾轧和打压却让他倍感艰辛。
朱克敬的耿直和不媚上让他与官场格格不入,因此遭到了不少宵小的诋毁和攻击。据张修府的日记记载,“香荪少孤,仅奉母在署,而外间竟有其父居省招摇之说,曾参杀人”“陈平盗嫂,自古冤狱,大抵如斯”。郭崑焘复信安慰朱克敬说:“喟然世路风波变幻百态,含沙织锦,其来无端。贤者处此,宜不屑与鸡鹜争食。然秋原萤火,待旦无光。海上蜃楼,随风即灭。置之不足一笑也”“此时本末各已周知,自问无可瑕疵,则众口虽能镕金,而烈火终难毁玉。”
公元1867年,朱克敬典史任满,赴长沙接受考核。多年的官场倾轧已经使他彻底心灰意冷,决心辞官离开龙山。启程前写下了诗《留别龙山父老兼寄诸知好》:“愧无遗爱如朱邑,那有闲心吊屈平。满目疮痍增别泪,三年烽火剩余生。临歧父老休长恸,已遂樊笼倦鸟情。”足见其对龙山父老的深情以及对官场的失望。考验结果同样是未获升迁,在张修府等人的极力劝说下,他才继续留任龙山典史。此后,他继续受排挤,身体也逐渐衰弱,还因眼疾导致一目失明,这无疑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更大的困扰。
公元1871年起,朱克敬辞官寓居长沙,其间他参与《湖南通志》的编撰工作,并致力于著书立说,不再涉足官场纷争。
提携后生 唱和诗文
朱克敬在龙山任职长达十年,其间补修监狱,平诉止争,每行田间,与父老杂坐,民甚安之。其虽司典史之职,但因深厚的文学功底和热心提携后辈也给龙山的学子带来了积极的影响。研读《张修府日记》《郭嵩焘全集》《湘上诗缘录》等史料,不难发现,但凡在湖湘政坛、诗界中有一定声誉和影响的龙山人,都与朱克敬的引荐和扶持密不可分。
钟必瑚,字夏卿,是龙山一位才情出众的学子。公元1871年冬,朱克敬因病辞官,钟必瑚不仅亲自备船送他前往长沙,隔年还护送他的家眷回长沙。后来钟必瑚回龙山时,郭嵩焘特地为他撰写了《送钟夏卿归龙山序》,对钟必瑚的才华与他和朱克敬之间的深厚情谊给予了高度评价。
刘沛,字史亭,生于石羔简家潭,恩贡生,候选训导。朱克敬在龙山任职时,将他介绍给永顺知府张修府,张修府在其日记中盛赞刘沛“品德高尚,学问扎实,诗文均享有盛誉”。朱克敬辞官回长沙后,又将刘沛引荐给郭嵩焘等湖湘名流,因此在郭嵩焘的日记中也留下了一些关于刘沛的记载。后来,朱克敬参与《湖南通志》的编撰,因刘沛有主持光绪版《龙山县志》的编撰经验,朱克敬也力荐他共同参与。
朱克敬在龙山任职期间,与众多龙山学子有诗文唱和。其著作《暝庵诗录》《暝庵学诗》中收录了大量写给龙山学子的佳作。如《即席赠饶维煜》《与刘沛夜话》《送别黄十同知兄》《寄饶训导维煜》等,情感真挚,意境深远。在他的影响下,龙山学子创作颇丰,清朝的《湘雅摭残》就收录了龙山籍刘沛、黄元龄、黄本榕、黄容本、饶榆龄等五位诗人二十余首诗词,朱克敬、张修府、郭嵩焘、郭崑焘等湖湘名流与龙山人才的交往和提携,对龙山文化的繁荣发展起到了较好的促进作用。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