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明
我在屋里是不爱搞卫生的。
“我几天不在屋,屋里的那个乱啊,不用说也晓得!”老婆常常对人说。
但,老婆接着话头一转:“好在他喜欢买菜、炒菜,怪的是,他偏偏不洗菜、切菜。”老婆说完,无奈地扬起脸。
老婆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买菜,在菜市场是一个受欢迎的主儿。我买菜总是一口价,绝不会为几分几角多说一句话。买的菜也是最新鲜最好看的。“我买的菜好不好?菜好当然价钱贵!” 我表扬自己,老婆瞅了瞅,默默地点头。
我买菜时,会先想想昨天吃了什么,再想今天该换吃什么。我通常在熟面的固定摊位上买菜。熟人熟面好办事,在菜市场也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长久合作,双方都会考虑到:一定要维系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她(他)不坑我,我不亏她(他)。
我常光顾的菜贩大婶,从不在我面前把菜价叫得高于别处,甚至偶尔低于邻摊,还给我一些葱蒜搭头,我执意要多付点钱时,她叫嚷开来:“你买我的菜我高兴,因为你不像别的人,总爱把自己看得高高的。而且你好爽快,从不挑三拣四,讨价还价老半天。” 我听着这话,心里掩不住的高兴。
昨天我的目光却被一个新摊上新出的大棚苦瓜收买了。
苦瓜鲜绿得泛亮,纹脉清晰得没有一丝远道而来的、舟车劳顿的疲惫,我想到用它配炒冰箱里的土鸡蛋,该是何等“甘苦自知”的美味!
买了苦瓜,还顺便在这个陌生的新摊上买了两块钱葱蒜,当我爽快付完钱,手机响了。我习惯性地边走边接电话,这个习惯,使我只抓了葱蒜落下了苦瓜,悠悠然回家了。
发现没拿苦瓜,已是蛋打烂在碗里搅拌时。我在厨房里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哦嗬,买的苦瓜没拿回。”
这一声惊动了一旁忙着的老婆,“反正不急,你现在去拿就是!”老婆说。
“要不我去拿”老婆见我没动,揩了揩手说。
我赶忙制止她,“不用去了,我另外炒一个菜就是。几块钱的事,难得走来走去。”
“不是钱的事,菜贩会认为你大大咧咧的不细心。你不是说这是一个新摊子么?说不定她下次还会少给你菜。”
“你们男人就是放不下那个面子,东西不记得拿了,很正常么。”老婆说起道理一大堆。
我不好反驳,也懒得多说,女人么,话多,一点小事也放不下。
但老婆说的也有道理,菜市场那样的事确实有。
我正想听老婆的话,去跑一趟菜市场时,又犹豫了。
我想,这时赶过去,菜贩或许收摊了,跑去也是白跑,就算她在,万一她死不承认与我争论?万一她倒打一耙,说我没买还赖着她,我这脸面往哪里放?我会不会因此下不了台,控制不了情绪,与她大吵起来?那样,我就真没面子了,如果她性格泼辣点,属于不好惹的那类人……
我转过来想,她以贩卖蔬菜为生计,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我呢,为了遗落的一根苦瓜,去斤斤计较,甚至惹出不愉快的事,这,绝不是我的本心。
老婆听了我的想法,嗔怪地说,“自己做错了,还蛮有道理了。”
傍晚,我踩着黄昏的光晕在小区外散步。
我在菜场边停住了脚步,我想,这不是又要找那根苦瓜么?我讪讪一笑,正要往回走时,忽然看到那个菜贩妇人,正举着一根苦瓜朝我跑来:“我正打算收摊就看到了你,你上午落下了这根苦瓜。”
“正好,免得我明天又要找你。”
这根苦瓜还是如上午我买的苦瓜一模一样,就是那皮上的纹脉干蔫了一些。
我想,这根苦瓜不苦,还甜,甜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