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档案
卜力,原名龚永全,龙山县白羊乡(现民安街道)蒲家河村糯米溪人。1935年5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1941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在红六军团政治部任通信员。卜力先后给吴德峰、张子意等首长当勤务员和警卫员。1938年初,调中共中央总负责人张闻天身边工作,先后任勤务员和警卫员。1942年初,在延安师范学校中学部学习,不久转入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简称抗大)七分校学习军事。后历任独5旅作战参谋、9师侦察科长、营长、新兵团长、研究员、处长等职。1983年11月离休。2017年5月1日逝世,享年98岁。
1936年10月,红二方面军长征胜利到达甘肃静宁县的将台堡,与前来接应的红一方面军胜利会师,取得了长征的最后胜利。西安事变后,我们红二方面军改编为八路军120师。我当时是给红二方面军政治部主任张子意当警卫员和勤务员。张子意患有肺病,身体差,虽经治疗,但病情未见好转。
1938年初,张子意前往苏联,在莫斯科东方大学一面治病一面学习。我一时间没有明确的工作可做。中共中央秘书长王首道就将我留在中央政治局机关,给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当勤务员。干了一年多,我又当他的警卫员,一直在他身边工作到1942年。
张闻天和任弼时住在延安王家坪,毛主席住在杨家岭。王家坪位于延安城西北,依山傍水,环境优美。首长住的地方一排修了四个窑洞,都是用石头拱的,比较安全。张闻天和任弼时各住两个。张闻天的两间窑洞,一间做书房兼工作室,一间做卧室。
张闻天的妻子刘英大姐是我们湖南长沙人,也是从江西走过来的老红军。她有文化,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知识女性,当时任中共中央秘书处处长。她十分关心我们警卫人员的生活、学习,经常嘘寒问暖。冬天,我们晚上站岗时,她会走出来问我们冷不冷,冷就给加件衣服。有时候首长宵夜,有好吃的,她也要给我们送一点。首长教我们识字学文化,每天学两个字,都是刘英大姐负责监督。通过几年勤学苦练,我进步较大,能看书写信做笔记。
刘英大姐十分关心我的个人进步,她是我的入党介绍人。1941年6月,她与郝生亮(张闻天原来的警卫员)介绍我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是我终生难忘的事。
张闻天首长是个“大秀才”,他是从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学识渊博,理论造诣深。他是个大忙人,一天开会、看文件、写文章,找人谈话,常常工作到深夜,很少休息,也很少出门。偶尔休息时,就和刘英大姐下围棋,我们在旁边围观,谁也看不懂。他出门开会,叫我们备马,我们也骑着马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张闻天平时语言不多,脾气好,性格很温和,很少批评我们,也极少发脾气。
当勤务员时,我的工作就是给首长搞好服务。每天早上起来,打开水、打饭、洗碗,饭后扫地,收拾文件,搞好卫生,工作很平淡。当警卫员时,工作也比较轻松。王家坪、杨家岭都在延安城北,相距不过二三公里远,位于几条大山沟里,相对比较隐蔽,便于安全保卫。因此,我们要做的事情不多。
记得刚去做勤务员时,我看见首长房间里到处都是书和资料,这里一堆,那里一沓,满桌子都是,非常凌乱。我就帮忙收拾放在一起,清理得整整齐齐。首长发现后,生气地对我说:“今后不要整理!”原来他的书和资料是分类放的,我不知道,所以挨了批评。后来,知道了内情,我就不再帮忙收拾了。在首长身边工作几年,就只见他发过这一次脾气。
1938年9月底至10月6日,中共中央在延安桥儿沟召开六届六中全会,议题是批评王明、博古的右倾错误路线。大会由张闻天主持,并由他致开幕词。毛主席代表中央政治局在会上作了《论新阶段》的政治报告。会场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篷子,很隐秘。整个会场戒备森严,安全工作做得严密,警卫人员高度警惕。
我那时负责照顾会场,给会场送开水,以及水果、茶叶、白糖、香烟等。政治部、总务处要送文件、资料等也都是叫我送。我作为大会工作人员可以进入会场,其他警卫人员是不允许进的。
会议选举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朱德、刘少奇、陈云、彭德怀、王明、博古、康生、王稼祥、项英等12人为全会主席团成员。会议大约开了将近半个月才散会。
1940年,张闻天和任弼时搬到了杨家岭,与毛主席是邻居。住在杨家岭的中央首长还有朱德、徐特立、王明、林伯渠、董必武、谢觉哉、吴玉章等。博古、王稼祥住在延安机场那边。康生则住在枣园,离杨家岭有20多里路。我们经常见到毛主席,他和蔼可亲,面容清瘦,早上晚上经常外出散步。偶尔休息时,就和江青一起打网球。毛主席肯来张闻天家,主要是谈工作,有时也发生争吵。任弼时也经常到张闻天的窑洞来,张闻天却很少去串门。周恩来一般在重庆,同国民党开展统战工作。
毛主席与张闻天关系融洽,每次去张闻天家谈事,谈完了张闻天就留他吃饭。常说:“毛主席,吃饭不?有辣椒酸菜呢?”毛主席也不客气,就留下来吃饭。毛主席是没辣椒吃不下饭的。他常开玩笑说:“我们湖南人是怕不辣,不辣不革命嘛!”
当时,张闻天是中共中央总书记,党的总负责人。每个星期三下午,毛泽东、康生、陈云、博古、王明、凯丰等在延安的政治局委员,都到张闻天办公室开会研究工作。会议由张闻天主持。
张闻天喜欢吃鸡蛋,每天早晨一个,是用自己稿费买的。在王家坪住时,我很勤快,看到有吃剩的饭菜,就给首长养了20多只鸡,生了许多蛋,首长吃不完。他开玩笑说:“你给我养鸡生蛋,我的稿费就省了啰!”
当时,延安生活十分艰苦,物资供货紧张。边区政府实行供给制,给中央首长们配有一定数量的小米、面粉、白糖等,以保证首长营养。张闻天生活俭朴,从来不搞特殊化,他也要求我们不许搞特殊化。
毛主席喜欢晚上办公,一直工作到天亮,白天睡觉休息。我们警卫员不许有响动,如劈柴、大声讲话等。若有响声,他的警卫员就要过来干涉,怕吵醒毛主席。
徐特立是“延安五老”之一,他平易近人,对我们非常好。我们经常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都给予耐心解答,特别是算术方面的问题。徐特立是毛主席的老师,是中央顾问。徐老坐不住,经常到马列学院、抗大、陕北公学巡视。中央给他配了一匹大白马,他硬是不要,平时上班总是步行。
在杨家岭,每天吃晚饭之前,朱老总就派勤务员来通知:“快吃夜饭!吃饭了好打球。”当时,机关人员都爱打排球。张闻天不打球,偶尔看一下。朱德手下有一个警卫排,他经常组织警卫员参加打球比赛。任弼时只有一个警卫班,打球的人少。机要科住在我们上面,机要科的同志就被要求帮忙联合组队。那时,体育活动开展得很活跃,虽然工作辛苦,但大家都很乐观。
1941年,在延安开展大生产运动。王震率领359旅开进了野兽出没的南泥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很快实现了粮食自给。延安的部队、机关、学校纷纷行动起来上山开荒种地。毛主席亲自做表率,在他住的窑洞前开垦了一块荒地,种上了辣椒、茄子、西红柿、白菜、萝卜等,自己除草、施肥、浇水。张闻天则带领我们警卫队和机关人员上山,开荒挖地,种上小米。他和我们一起劳动,率先垂范。我们去来都是走路,早上去,晚上回,常常累得腰酸腿疼。大家共同努力,精耕细作,当年秋天获得丰收,机关粮食自给率达到40%。
张闻天个子高大,身材魁梧,但常戴着一副眼镜,又显得文质彬彬。在延安,张闻天用“洛浦”这个名字,这是他在苏联留学时取的俄文名。 他和刘英大姐感情很好,两人生活上互相关心,工作上互相帮助,从来没发生过争吵。
有一次,贺龙从前线回来给张闻天汇报工作。当时,我想去延安师范中学部学习,徐特立也在场,就给他讲了,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再后来,我又转到抗大学习军事。
1942年初,我进入延安师范中学部学习,从此,离开了张闻天首长。那时的每个星期天我都回来看他。他请我吃饭,鼓励我好好干。
1945年7月,我从抗大七分校毕业,路过枣园,专门又去看望张闻天首长。一见面,首长就很热情地问:“你当上了排长莫有啰?”
“报告首长!当上了!”我马上立正回答。当时,我在晋绥军区3纵独立5旅先后任二科作战参谋和侦察队长。首长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不错,要争取不断进步!”
遗憾的是,自从那次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能见面。
我们不是不想见,而是条件不允许。1945年7月我从抗大结业后,分到了战斗部队,一直在西北前线作战。先后参加了沙家店、延清、宜川、荔北、陕中、兰州等战役战斗。而1945年10月抗战胜利后,张闻天首长和刘英大姐奉中央指示赴东北工作。新中国成立后,组织上安排我在南京高级步兵学校学习,结业后留任教官。张闻天首长则在北京外交部工作,并于1959年受到错误批判。我也因此受到较大影响,后转入湖南地方工作,从此离开了部队。离开首长后,我也曾多次想去探望他,但老首长工作忙,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好把想念留在了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