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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23日

人文与自然的“双向奔赴”

——读贾平凹《秦岭记》

作 者:贾平凹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22年2月

刘效仁

《秦岭记》开篇,写从商洛境内天竺山下逆向而行的倒流河,到为孩子寻命抓周的月亮湾十六村,再到鱼化腾见魔见佛的奇幻魔术、白又文似梦非梦的人生感知,秦王山上桦树夫妻论辩直木先伐的哲理……这些故事隽永厚重、耐人寻味。用贾平凹自己的话说,“写作品实际上也是在写自己!”“年轻时写的作品更有激情,更优美、浪漫一些。年纪大了以后,更注重写自己对世界、对人生、对生命的体悟。”

比如,一块整石形成的白乌山,生长两种树,一种是楷树,一种是模树。原来,树也有标杆。所谓“参天者多独木,称岳者无双峰”。既然为了“独秀于林”,自不免“风必摧之”。如同竹子不能开花,一开花便死去,岂止是落红无情?至于猎狐者猎狐不成,脚反受伤,无不传递着朴素的自然观和道义观。借书中语:“不论是人是兽,是花木,是庄稼,为人就把人做好,为兽就把兽做好,为花木就开枝散叶,把花开艳,为庄稼就把苗秆子长壮,尽量结出长穗,颗粒饱满。”这道理,既直白寻常,又深奥无边。

《秦岭记》第三篇,记述秦岭东南区域的物资集散地广货镇,有一家魔术馆,馆主鱼化腾声名远播,表演着不可思议的魔术。在其58岁那年的正月十五,夜场,表演爬一道光柱,上到两米处,突然头一歪跌下来。观众一开始以为是魔术环节,后来觉得不对劲,扶他起来,这时从鱼化腾的口袋里掉出一瓶救心丸,人已经死了。所谓奇幻魔术,仍离不开生命之道。

《秦岭记》中的孙我在,是五马子镇的一个好汉,武功很是了得。当年有股土匪来犯,结果没抢走一升粮食、一件衣裳、一只鸡,反倒伤了十二人,丢下三具尸首。这全凭孙我在的一人之力,以至于十五年内,镇上太平。如此强壮之人,最后竟殒命于一株小小荆棘。一天,孙我在上山挖老鸹蒜蒜,脚上扎了个荆棘,并不在意,后来却因此化脓、溃烂,脚发黑,腿肚子发黑,黑到膝盖以上,人就死了。强与弱,大与小,生与死,就是这样往复循环、因果关联。

戴帽山上百岁老汉的仙人问答,无疑传达了一个民族的生存智慧。对抱怨子女的,他说,人辈辈都这样,就像走楼梯,眼往高处瞅,爱是向下移。论人心,他说,人身上都有一只狗的,狗没拴住就出来乱咬,拴住了便守家护院的。说到生死, “树叶子几时落那是树决定的。”如此通透、洒脱,又有几人能悟到?

耐人琢磨的是,人生当顺天应理,强取不得,又糟践不得。夜镇人黑顺跟着郎中的爹学得接骨之术,后又日夜苦练。先将瓷瓶打碎了装在一只口袋的稻皮子里,然后手伸在稻皮子里拼接瓷片,遂捧出一个拼接完整的瓷瓶。后来,一次次打碎,一次一次拼接。不只医术好,还颇有医德。跟宽性和尚往返竺岳,所经村庄,凡跌打损伤,行动不便的,就主动诊治,不收分文。后果,和尚圆寂被放置在崖窟里,尸身并不腐败。多年后,黑顺想着多年救死扶伤,也该功德圆满,便在窟寺下的旧池址上放置一木箱坐进去,让人把木箱钉死,说:半年后把我放在师父身边。半年后,有人上竺岳,却见木箱腐烂,黑顺已是一堆白骨。难怪世人会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或曰“弄巧成拙”。

《秦岭记》中,写陈冬前半辈子替全村背新娘,后半辈子替全村去哭丧,先后送走了几茬人。“过了腊月初八,就八十岁了。都说陈冬活成了神仙”。这种被侮辱者,不以为苦,无意识的生存,反而承续了乡村伦理价值。作品中,贾平凹写柯文龙懂狗语,写捞娃的未卜先知,是志人志怪,写拔仙峰道观的上上签,写空空山阴坡洞的水晶,写人的贪婪与虚伪,道与理自在其中。

贾平凹接受采访时曾说:“我经常想,中外那么多圣人,说过那么多的话,应该是上天派他们来指导人类的。他们把道理都讲完了,后人所要做的,只是不断地解释吧。世事在不停地变化,而本质的东西一直都在那里,这就是万变不离其宗吧。”在他看来,写作既是安妥灵魂的事,有时也是在排毒,排不正常社会的毒,排自己身上的毒。“真正的作家都是天赐神授的,都是有使命的。”难得的正是,如何将这些一直都在那里“本质的东西”,看见并诠释出来。这便是作家的良知和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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