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 瑞
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月亮。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水是故乡甜。有月亮的晩上,要有云,有山,有水的陪衬,才有意境美。
我的故乡在湖南之西的湘西,湘西的西边凤凰,凤凰之西的阿拉,阿拉再往西,与贵州松桃接壤的龙井村。村前有两座大山,一座盘龙坡,一座关帝坡,像两个强壮的卫士日夜守护着村庄的里里外外,点点滴滴。
故乡依山傍水,我的父辈们世代依着山的雄伟和资源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修建新房,拾柴捡菌,耕耘播种,一切都在这两座山里完成,大山亦见证了村庄的过去和现在。很多时候,我在山下庭院望月,虽有苏轼“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的境象,却少了一个像苏轼那样与他聊得来的至友怀民。
故乡的水,大抵就是水库了。邻村也有大大小小历史悠久的水库,唯我们寨子的水库比县龙塘河水库还要早二十年。它虽没有李白“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气魄,却有“月下飞天境,云升结海楼”的景象。
到了浅秋,我们白天在水库里洗澡、翻船、赶鸭子、打水漂。黄昏后,就坐在自家的庭院里看日落,数天上的星星。有时候和玩伴到村口烧包谷、烤红薯,成群的蝙蝠在我们的头上飞来飞去,大家挤在一起,啃着包谷,有说有笑。从村口遥望,一排排土屋呈梯形依次排列在山旮旯里,第一排是庭院最宽阔的龙超家,寨里的活动基本上在这里举行;最高的一家是二伯家,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一盏盏灯从窗口散发着微光,灯火阑珊处的闲聊,萤火虫在村里翩翩起舞,远处传来的犬吠声,连同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喜悦,给夜里的村庄增添了几许诗情画意和寂静。我们玩累后,就跑到水库里冲了一个凉。待回到村里的龙超家时,大人们已开始张罗晚上的电影了。有的牵着电线,有的拿着铁锤,有的扛着梯子,有的举着竹竿,大家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简易的露天电影场地就布置好了。那天是村里的茂叔结婚,晚上电影自然是少不了的。不一会儿,放电影的师傅吃饭回来了,从主人的手上接过红包,交代好家属放鞭炮就开始放电影了。这时,月亮也偷偷地出来了,一轮明月,一座水库,一个村庄,一场露天电影,两座山峰,彼此交横,相映成趣。
皓月当空,庭院里早已人山人海,一切清晰可见:有的挤在师傅的放映机旁,有的站在庭院的围墙上,有的爬上屋顶和树上,有的躲在竹林里……基本上站着的都是外村人。庭院四周的边缘则是一些摆摊的老人,他们个个背篓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竹筛,上面放满了糖果、瓜子、甘蔗和橘子。筛子的边上放着马灯,老人们每个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手电筒,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谈笑间今晚的收入早已胸有成竹了。最高兴的还是我们这些小鬼,十几个人坐成一排,整整齐齐的,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激动之处还争论着电影里的情节,有时连上厕所也顾不上去,白天在学校里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那时不懂什么是乡愁,也不知道什么是乡音,只知道时光过得很快。
我在故乡只住七年,以后就离乡背井,浪迹天涯了。在外祖母所在的村住了七年,去凤凰城住了八年,到杭州待上一年,又回张家界度过三年,然后去铜仁待了三年,又去了广东待了四年,到了现在的永顺,总算安顿了下来。出来已经四十多年了,我看过许许多多的月亮,有在哑子坡的井水亭上,有在西湖边上,有在巍峨雄伟的天门山上,有在万山矿区的万山里,有在中山兴中广场的河畔边,还有在云海仙境的万马归朝中,这些地方的月亮都美得无与伦比。可是,一望着它们,我便想到了故乡村口的月亮,水库下的那个月亮,庭院里放电影的那个月亮。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任何地方的月亮都比不上故乡的这个月亮。这个月亮,早已长在我的心里,融合成了我血液里的一分子了。
每年的中秋,每次的月圆,每个有月亮的夜晚,它都照亮着我回家的路;每年的佳节,它都让我想起故乡,想起故乡的一切,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抚慰我颠沛流离的心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代替它,让我如此的眷恋着故乡。在那白云深处,在那月亮升起的地方,那是我来到世界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叫做故乡。
圆月,是喜庆,是团圆;月亮是陪伴,是告白,更是怀念。
月是故乡明,今又中秋,就让月亮载着我们踏上回家的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