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雅
每到秋季,对我而言,回老家帮母亲收粮食,是最迫切的事了。
母亲一个人在家,种了很多的庄稼,我算着秋收的日子,和母亲约好8日左右到家。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想回家,觉得等不起了,班也不想上了,就提前在2日回了家。归心似箭中,我在路上根本不想歇,必须一天到家。没有车,依然还是老办法,喊亲戚来接。请亲戚到红岩溪的馆子吃饭,给亲戚装烟,给亲戚的车子加油,这一套程序,已经是我回家绕不过的一道关口。简言之,就是必须这样做,才能顺利到家。
母亲管理的稻田,谷子油亮金黄,已经熟透了,在许多收割过的田野中,显得有些孤独,但又热烈饱满,一如母亲几十年如一日不减的劳作激情。母亲在山坡上,砍火畬种了几亩玉米地,由于坡势陡峭、路又远,妹妹没敢去收。我决定先收这块地的玉米。母亲要去一起收,我不让,我说请个人帮忙,母亲又不干,扯着我要走的摩托车不放。我拿开母亲的手,说我找人去了,您在家做早饭。母亲知道我要找人,不做饭又不行,最终没去。我和请来的表叔一起掰包谷,一口袋一口袋地往公路上搬运,然后用摩托车往家里拉。有几次,路陡打滑,我被搬着的玉米压倒在地里。可是,不久我又站起来,搬着玉米,喘着粗气,继续爬坡。
太阳很大,热的不得了,早晚做一下,也没有收回多少玉米。收割机大面积收了以后就走了,打电话请也不来了。我和母亲商量,谷子还是请人帮忙收一下,母亲又不干了,说我把请人的钱给她,她慢慢收。这让我有点为难又不能不想办法,就说明天收玉米,要多请人。母亲知道那个路很难走,也就没有坚持她的说法。第二天清早,我骑着摩托车找到人,就往坡上赶,追上先出门的母亲,要她回去做饭。一个早工下来,坡上的玉米收完了,安排下午打谷子。
我们在地里抢收谷子,母亲得空也不闲着,到地里扯黄豆,一板车一板车地拖回来,晒在屋边。用两天时间,谷子收了,包谷收了,晒到席子以后,我骑着摩托车到镇上去赶集。去的时候天气那么热,太阳那么好,万里无云,把我一路晒得够呛。不想,到镇上吃东西的时候,突然变天,雨的脚追着云的路,猛烈而来。我顿时心急忙慌,冒雨就往家里赶,心想晒着那么多的粮食,母亲一个人怎么收得过来!等我浑身湿淋淋赶到屋,发现所有晒着的粮食都安好地收进屋里了。原来邻居们都来帮忙,在雨落下来之前,将那些令人牵肠挂肚的粮食全部有惊无险地放到了干处。
而此时,天气又变得艳阳高照了。那行走的雨,总要让人白忙活,徒增一些曲折。我又把收了的黄豆拿出来晒,并赶在天黑之前,将其用连枷拍打,去渣,再用风车车好。根据天气预报,未来的几天,天天有雨,我请假的时间有限,等不到谷子晒干,我就得走了。为了让母亲少做一点,我又把谷子车一遍,以后母亲晒谷子就不用再车了,干了就可以直接收起来。忙到第二天凌晨,我才收工睡觉。
第二天,天气阴晴不定,我就在屋里做些杂活。中午的时候,天晴了,我和母亲把玉米棒拖出来晒。天黑了,我又用剥包谷的机子打包谷,这一忙,又到了凌晨。再过一天我就要走了,车票都买好了,我舍不得睡,总想看看,还有哪些当紧的事情,能做赶快做了。我在这个时间里,还想和母亲多说一些话,想知道她还有哪些需要交代的。
洗过澡,我在凉床上睡着的时候,母亲还在忙。大约在母亲要睡的时候,给我加盖了被套,怕我着凉。我感到在母亲的心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时时都需要她操心、照顾,而我却又常常不在母亲的身边。
返程的路上,在乡村巴士的座位中,在火车的卧铺上,在飞驰的动车里,我一直在睡觉,原来秋收,我是真的累着了!
但我又觉得是幸福的。行走在都市里,我那被太阳晒脱了皮的皮肤,让别人看着奇怪,但在别人奇怪的眼神里,我感到这是农人劳作的本色,更何况其中还有我对母亲深深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