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龙

泸溪县达岚镇覃木阳村是一个有故事的村子，它还上演着新的故事；覃木阳村是一个有梦想的村子，正放飞着新的梦想。

现今的覃木阳村是一个合并村，由原覃木阳村、黄毛田村、八一村三个村合并组成。李姓人家是覃木阳村的大族，由浦市镇麻垅村迁来。传说，李氏先人从浦市镇岩龙头搬迁到麻垅村，得益于一只鹿的启示。据李氏族谱记载，浦市镇、达岚镇一带的李氏先人，可追溯到明朝洪武年间居住在江西省南昌府的李廷宪。当年，洪武皇帝推行人口大迁徙政策，李廷宪的三个儿子搬迁到了湖南辰州府，其中李国兴一支就搬迁到浦市岩龙头一带，从此子孙繁衍、家发人兴。一天，李氏老祖看到膝下人丁兴旺、子孙众多，担心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地方难以生存，就把儿孙召集拢来，说：“树大要分丫，人大要分家。我们这么大个家，到了分开讨吃的时候了。明天早上，你们随我外出打猎，从我们看到一只鹿开始，到看不见为止，那里就是我们搬迁的地方。”第二天一早，李氏老祖带领众儿孙上山打猎，没多久就看见一只梅花鹿，它有着树枝状的鹿角、梅花般的纹饰、健美的体型，看起来非常漂亮。众人随着梅花鹿不急不缓一路前赶，到了麻垅的时候，只见一道金光闪现，梅花鹿倏然不见。从此，李氏一支在麻垅定居了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李氏宗祠在麻垅村的根本原因所在。

居住在麻垅一带的李氏人家，在经过若干年之后，其中一支搬迁到覃木阳这个起初叫枞树坪的地方。当地老人讲，先祖搬来的时候，周围的枞树有几个人合抱那么大，树林深得人都钻不通，常有野兽吼叫、毒虫出没。李氏先人看中的是这里山坡低缓、土地肥沃、林木繁多、溪水甘洌，遂率族人定居了下来。李氏先人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山耕种、下河捕鱼、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建草房、垒石屋，炊烟在山间环绕、盘缠，族人如山中繁茂的乔木一样，葳蕤葱茏、青枝绿叶般繁衍起来；族群如绵延青山一样，一坡一岭地推延开去。

其实，寨上知道枞树坪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只有寨上那些年纪很大的老人知道，一般人都不太晓得；而鹅梨坪这个名字，寨上的中年人一般都知道。鹅梨坪是覃木阳村后来一段时间的名字，取名要略迟于枞树坪这个名字。寨上老人讲，他们小的时候看见鹅梨树有两三个人合抱那么大，枝叶伸开得像一把把大伞，都伸到云里面去了。据考证，覃木阳村种植鹅梨树的时间可上溯到清朝中后期，到清末民初进入鼎盛时期，村里每户人家种植鹅梨树100亩以上；而且，品种丰富，有青皮梨、黄皮梨、面鹅梨、雪鹅梨，特别是有种叫糖鹅梨的地方品种，成熟季节，引得蜜蜂在枝叶间团团飞舞，整个村子都弥漫在一股浓郁的果香里。“可惜，这么好的品种没有保存下来！”寨上老人叹息着说。在老人的叙述里，试想在某一个“初日照高林”的清晨，当洁白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梨树，照着那一颗颗像珍珠玛瑙般挂在枝叶间的梨果的时候，那舒展的该是怎样一幅绚丽斑斓的如诗画卷！

村里发展桐油、茶油，也在清朝时期，比种植梨树时间要稍晚一点，当时的种植规模也很大，家家户户都种桐油、茶油；到1983年分田到户的时候，村里种植的油茶还有5万多亩，漫山遍野、蔚为壮观。至今，在村里还可以看到老油坊的印迹，风中似乎还飘荡着油的清香；那些桐树、油茶树少见了，只偶尔在一些山角落里出现。——它们模糊在时光的影里。如今，这个寨子叫竹园，这在取名鹅梨坪之后。

自从李氏家族从浦市镇麻垅村搬迁到达岚镇覃木阳村之后，至今已过去十八代。民国时期，寨上出现了一户大家，家主叫李源均。传说他的田产遍布整个浦市地区，村里还有一条用于他抬轿的专用之道，当地人称“抬轿路”，可见当时他家之盛。李源均是靠卖白蜡起家的，他家的白蜡销到了扬州十二圩、汉水至关中一带，生意极其兴隆。李源均在做白蜡生意的同时，一边做绸缎生意，一边广置田产，他在浦市唐家弄、辰溪龙头井等地都开设有绸缎店，置有田产600余亩。鼎盛时期，他家有护院家丁200余人，有10余杆枪。寨上人传说，李源均与当时的湘西王陈渠珍还有联系。李源均家兴盛前后也不过二三十年的时光，其衰败与当时的政局不稳、社会动荡有关。当时，浦市、达岚一带土匪活动比较猖獗，他们早就想谋夺李源均家的财产了，奈何李家院墙高大坚固，一直不能得手。那是1921年一个深秋的夜晚，正是荞麦成熟季节，土匪接到内线报告，李源均带枪和家丁去浦市镇上喝酒去了，觉得有机可乘，遂从广坪冲、凉坪冲兵分两路进攻李源均家的院子屋，但是久攻不下，战斗过程中，李源均家一家丁打土炮当场打死一名土匪头目，而土炮后坐撞死了李源均的儿子。眼看天色渐渐变亮，远山露出朦胧的影子，土匪还没有攻下院子，遂心生一计，提出与李源均议和，要李源均给土匪提供一桶热水喝。李源均不知是计，叫家人送热水出门，土匪乘院门微开之际一拥而入，一路枪击刀砍，杀死砍伤了10余名家丁，院子里乱作一团，一屋人作鸟兽散，纷纷夺路而逃。李源均被土匪带走，在村子后面的一口塘处被枪击而死。从此，李源均家走上了衰败。其实，李源均也一直小心地防着土匪，早已把屋里的金银财宝收藏好，当晚土匪只在李源均屋里抢到铺满一方桌面的财宝。后来，寨上人在下大雨垮路、垮坎的时候拣到一瓮瓮的金银，有的村民还在李源均屋场的废墟里拣到一罐罐的铜元；据说，一村民还捡到了一瓮“乌金”上交了当时的生产队。村民们猜想，李源均并没有把财宝埋藏到深山老林，而是埋在人们最意料不到、最容易看到又最容易忽视的地方。至于真假，不得而知，只是一位地方富豪就这样没落了。

覃木阳村还流传有许多这样的传说。那时，村里有很多人在贵州一带讨生活，覃木阳村民很讲老乡感情，然而一听说是老乡，就必然要问覃木阳村的“三件事”，答对了才认你是老乡。哪三件事呢？一是飞山庙的香炉碗有多大；二是鲤鱼岩摆在什么地方；三是神仙岩的来由是什么。还有，新村坐落的地方很特殊，前是虎形地后是狮子山，当地人传言那地方只适宜姓罗的人坐家；李源均屋场下面垅里有一条活灵活现的龙头岩，龙头断了之后硬是流了三年的黄水……如今，这些掌故、传奇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漫漶进历史的深处。

今天的覃木阳人依然在先辈耕种过的土地上，春播夏管、秋收冬藏，并努力创造新的生活。这些年来，覃木阳村在乡村振兴东风的吹拂下，不仅实现了整村脱贫，而且还探索走出了一条发展特色产业、建设和美乡村的新路子。产业发展呈现出能人带动、结构立体、布局多元的新变化，村里涌现出一大批种植、养殖大户，像黄宝凤、黄宝付一样的规模养牛户，像李代成、李代荣一样的规模养鱼户；李代生种植脐橙、黄金贡柚1000亩，还组建了西部生态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实现了他曾经的庄园梦；李代兴创办了兴鑫林下鸡绿壳蛋养鸡场，每年养鸡两万多只，成了当地有名的“养鸡司令”。如今的覃木阳村大变了模样，柑橘基地枝繁叶茂、青翠欲滴；鱼塘里鱼奔鱼涌、水汽沛然；漂亮的小洋楼点缀在山谷间、台地上，造型新潮、鳞次栉比；沥青炒砂公路修进了村里，宽阔平坦、格外干净；那些桂花树、樟树、月季花等城里娇贵的花木，整齐地排列在村道边，像等待检阅的列兵……村落掩映在那一片青山绿水的深处，美丽如画。

如今的覃木阳村正在续写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