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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19日

我的第一根冰棒

记忆中的味道 方 荣 摄

施新沛

伏暑酷热,儿子批发了各式冰棒雪糕填满了冰箱。看着他每次大汗淋漓回到家,取出一根冰棒慢慢享受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根冰棒。

那年的夏天,我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河对面的公路上开始有人骑着脚踏车吆喝:冰棒,冰棒,水果冰棒五分钱一根,绿豆冰棒一角钱一根。

村子里有个别孩子,拿着五分或者一角钱,买得冰棒后故意这家串串那家走走,专门到小孩子多的地方很响地舔吮着冰棒。没钱买冰棒的孩子,会围着吃冰棒的孩子边吞口水边问:是甜的吗?很冷吗……嘴巴几乎都凑到冰棒边了。吃冰棒的孩子,有时会几兄妹一人咬一口,有时也会让关系好的朋友舔上一两口,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吮着。

我的父母生育了四儿两女,尽管两儿因幼时生病夭折,4个孩子的家当时还是挺贫困的。看到别人买冰棒、吃冰棒,我就带弟弟妹妹回家,不让他们流着口水围观别人的炫耀。

农历逢五逢十,就是七八里外大兴寨赶场的日子。那天阿婆去赶场从我家门前过,我嚷嚷着要撵阿婆脚去赶场,阿婆没有拒绝我,但首先表明自己是没有钱的,到场上不能哭闹要买东西。父母身上没有钱,让孩子和阿娘口袋空空地去赶场还是有点内心不安的。父亲从小就头脑灵活,他盯着母亲才摘的半背篓新鲜缸豆,突然就笑了起来。父母亲利索地把缸豆理整齐,用粽叶子绑成九把一样大的,还有一把稍微小点的。

阿婆帮我背着父母绑好的十把缸豆,我随着她一路紧走慢走,终于到了大兴寨场上。

阿婆在路边的地上铺了一个尿素口袋,把一捆一捆的缸豆排开放在上面,婆孙俩蹲着等待有人来买。我家的缸豆又胖又长,没有一个虫眼,是攀爬包谷秆长起来的,卖相很好,我们刚摆好摊子不久,就有好几个人来问价。

我们喊价一角钱一把。有人送价八角拿完,有人送价九角买完,送价最高的是九角七分,她说那把小的只能送七分钱。我咬价要一块,我觉得十把缸豆中虽然有一把少点,但整体有那么多,值一块钱。后来,到我们摊子前面来看货和讲价的人越来越少了,阿婆有点心慌,悄悄地跟我讲,如果再有人送九角七、九角五的就卖了。

又有人来讲价,我和阿婆仍然喊价一块卖完十把。这是一个讲汉语的大姨,口才很好,还表扬我年纪小小就会做生意了。她边表扬我边讲价,我那时汉话还讲不利索,又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最后九角钱她把十把缸豆买走了。

我和阿婆虽然遗憾九角七分高价不卖,最后活活少了七分钱,但心里又挺高兴,特别是我,第一次口袋里有了这么多钱,还是自己挣的。

钱是人的虎胆。阿婆问我想买什么的时候,我底气十足,脱口就说要买冰棒。那时的冰棒只有两种,一种是绿豆冰棒,一种是水果冰棒。那时的绿豆冰棒并不像现在一样,整根都是绿豆沙,而只是头尖尖上露出几粒绿豆;水果冰棒也没有水果,而是水加糖(精)的凝固体。冰棒一般都是放在一个泡沫箱里,箱上面盖上一块棉絮,再固定在脚踏车的后架上。

阿婆坚决不要冰棒,她说她的牙齿受不了冷。我于是花了五分钱,给自己买了一根水果冰棒,又舔又吮,好不痛快。

天气太热,水果冰棒融化得很快,我吃完一半多的时候,一大节的冰棒脱离小竹片,“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这时候,我的嘴巴里已经冰凉,也知道冰棒就是这个味道了,主要还是要面子,于是继续往前走,不再理会掉到地上的冰棒。阿婆看到就蹲下身子把未融化完的冰坨坨捡起来,吹吹刮刮沾在上面的灰尘,然后送进了嘴巴。阿婆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惊叹“好凉!好甜!”

后来,我家河对面的供销社收竹子做晒花帘,我们大人小孩都上山砍竹子卖,我和我妹一天可以挣五角到一块的收入,身上随时都会有点守荷包的钱了。

当河对面公路上又传来了“冰棒!冰棒!绿豆冰棒一角钱一根、水果冰棒五分钱一根”的叫卖声时,我妹趟水过河,一次性买了六根绿豆冰棒,全家每人一根,我们家第一次实现了冰棒自由,父亲对我妹的大方和对家人的无私赞不绝口。

后来,大哥参军留在部队,我大学毕业当上了法律工作者,弟弟参军入伍以及四兄妹相继成家立业,冰棒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只是每年夏天,看见冰箱里面儿子批发回来的脆皮、巧克力、奶油等五花八门的冰棒,总难免会想起那年卖缸豆买的人生中第一根冰棒。阿婆也已去世多年,但她蹲下去捡我掉在地上的冰棒吃的情景仍然像在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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