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秀建

长贵，一名普通的环卫工人。不知何故，大清早的，他同武强之间发生了激烈争执，两人脸红脖子粗的，谁都觉得自己占理。我钻进围观的人群，从两人断断续续的争吵中，逐渐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长贵年逾五旬，身形瘦小，一件褪色的黄马褂从不离身。他负责武强家所在小区的清洁工作。与其他城市环卫工人一样，长贵也是一名临时工。他挥舞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竹扫帚，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欻欻”地来回清扫。偶尔见他怀里抱着长扫帚，埋头坐在路边长条石凳上喝水、抽烟或眯眼打打盹。

尽管长贵月工资只有少得可怜的1800元，但从没听见他抱怨过一言半句。他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哪怕地上掉落一个烟头、半片枯叶或一根火柴棍，他都会无数次地弯腰下蹲，一一捡起并投放到垃圾桶。每次完成责任区的清扫后，长贵并不急于离去，而是继续坚守岗位，或是静静守候，或来回巡视检查。他所负责的居民小区，在多次迎检突击抽查中，从未出现过丝毫纰漏，为此经常赢得领导的口头表扬。

一日清晨，长贵像往常那样不声不响地埋头清扫路面，武强提着袋垃圾走出家门，随手将垃圾丢进了长贵身旁的垃圾小推车里。由于长时间在这片区域工作，长贵与居民区的男女老少大多相熟。武强与长贵打了声招呼，摸出烟来点燃，顺手甩给长贵一根。

武强望了望自家屋门口那三四平方米的水泥地，半开玩笑地对长贵说：“我近期出趟远门，要不你每天顺便帮我把门口划拉几下？也就几扫把分分钟的事。”长贵不好意思拒绝，下决心似的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子，然后轻轻点了下头。长贵说干就干，当着武强的面，“唰唰”几下将武强家门口清扫得干干净净。

在武强外出的日子里，长贵每回清扫门前路面时，都不忘顺便帮武强打扫好门口卫生，不管脏还是不脏。武强回家后，长贵依然一天不落地打扫。武强同以前一样，出门碰见长贵，只是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随手递上一支烟，便匆匆离去，从未说过一声“谢谢”。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但长时间帮忙打扫武强家门口的卫生，却引起了其他一些居民的误会。他们误以为挨家挨户门口的卫生都是长贵的职责范围。于是有人质疑长贵为何只扫武强家的门口，而不扫其他人的？长贵解释称，他的责任区仅限于小区公共区域，不包括家家户户门口的卫生。至于武强家门口，那是他自愿帮忙打扫的。但别人不相信，还将此事又反应给环卫局领导。“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局领导批评长贵说，“做好分内工作就行，尽量少管闲事。想做好事我不反对，但不要给我惹麻烦！”

好心没好报。长贵心中憋了一肚子气，脸色阴沉得可怕，说什么也不愿再帮武强打扫门口卫生了。

门口多日未见打扫，武强找到长贵质问他：“没长眼吗？门口都脏成啥样了！”长贵苦着脸说：“我还得抽空接送孙子上下学，这阵子实在忙不过来……”武强质疑道：“你之前不也天天接送孙子读书吗？不照样扫得好好的吗？想做好人又不想做好事，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既然你扫了，何不一直扫下去？又不会腰痛手折的累坏身子——甭找借口了!”武强的口气仿佛长贵是他花钱请来的钟点工。“我高兴了帮你扫几把，不开心了就不扫，天王老子也拿我没法。你想咋地？”长贵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啪”地丢掉扫帚，硬着脖子，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谁也不怕的架势……

双方争执不下，声音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难看，瞪眼撸袖，眼看随时都要动手打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对双方咄咄逼人的气势，想到长贵因帮忙而引发的风波，我不想自找麻烦，于是打消了上前调解的念头，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