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经伟

早在深秋时节，农人们开始种油菜、萝卜这些越冬作物，我就开始留意路边的空地。果不其然，雪里蕻冒头了。对我这个野菜发烧友来说，长达半年的幸福时光拉开了帷幕：去户外寻几丛野生雪里蕻，薅上几把带回家，然后把它端上餐桌，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雪里蕻的生长周期与同为十字花科的油菜、萝卜这些农作物基本重合：秋冬开始生长，春季到生长顶峰，暮春抽苔、开花，初夏结籽。冬季是属于雪里蕻的季节。雪里蕻能食用的部分是它的叶子，与萝卜叶子有几分相似，长长的有锯齿，辛香扑鼻，因而又称“辣菜”。古籍中说“雪深诸菜冻死，此菜独青。”草木凋敝之际，雪里蕻凌寒傲雪，用一片青翠装扮着肃杀荒凉的大地，甚至在下雪时仍旧翠绿如初，可见其生命力之旺盛。

雪里蕻喜欢沙质软土、向阳的环境，通常长在没有遮挡的松软草地、土坡上。我上班的路边有一块空地，前年曾有人耕种，去年抛荒后，土质尚松软，就长出很多雪里蕻，为我家的餐桌稳定供货长达半年；今年我再去看，发现那里土质变硬，且被长得高高的外来物种“一枝黄花”攻占，地面缺少阳光，自然就没有雪里蕻的踪迹了。

狡兔有三窟，喜食野菜的我自然不会把筹码押在一个地方。去年我就已经寻摸了至少三处野生雪里蕻的产地，收藏进了我的野菜地图。幸运的是，离住处不远有一片斜面向阳的小河滩，坡上的雪里蕻依旧青葱如去年，又正好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上，让我及时捕捉到了季节的讯号。

漫漫冬日，岂可食无蕻？我不甚喜欢反季节的大棚菜，总觉得少几分自然清香。严寒冬日，当季的蔬菜屈指可数，我总会在周末挤出时间去野外采摘一些雪里蕻，丰富一下餐桌上的菜品。

雪里蕻通常作为腌菜出现在大众的餐桌上，雪菜肉丝是中国传统名菜，下饭下面皆相宜。我独爱吃新鲜的雪里蕻，炒法很简单：锅里水烧开，放入洗净的雪里蕻焯一分钟，稍去其苦味，然后捞出过凉水，切碎。起锅烧油，下小肥肉丁煎出油，放蒜末、干辣椒爆香，再将那切得窄窄的腊肉片或者鲜肉丝下锅炒一两分钟，最后倒入雪里蕻，加少许盐、生抽，爆炒两分钟即可出锅。新鲜雪里蕻最可贵的是那一股独特的味道：吃起来微苦、辛辣呛鼻，但又香气浓烈、鲜嫩爽口，简直妙不可言——这味道哪里是腌菜能比的呢！吃过几次后，一向嘴刁的妻也大呼过瘾，从此成为雪里蕻的铁杆吃客，隔几天就馋得慌，非要拉着我去户外采摘。

于是，我和妻经常带着女儿，挑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一家三口去户外寻野菜。女儿一会凑过来陪我采摘，一会缠着妈妈在草地上追逐嬉戏。沐浴着冬日暖阳，听着妻女打闹的笑声，我摘着野菜，想着晚上餐桌上的美味，突然觉得这漫长的冬季其实可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