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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2月18日

根植母族传统文化的书写与传承 (上)

——论仲彦长诗《回家》

周维强

读完仲彦的长诗《回家》,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来,与仲彦相识相知已有8年了,他的长诗、短诗,我都曾细细研读。此番,他创作完稿长诗《回家》的第一时间,就发给了我。读诗是一个愉悦的过程,诗人取名“回家”,家在何方,回哪里的家?在庸常的俗世生活中,回家具有返乡的迫切,和乡愁相连。诗人创作回家题材的长诗,在回家的征途上,要寻找或者寄托怎样的思考与情感?带着这些疑问,我读完了这篇181小节的长诗。

当然,狭义的“回家”,就是回到居住的地方,回到自己的小家,回到爱情、亲情、邻里之情酝酿生发的地方。广义的“回家”,就是寻找乡愁。诗人江弱水在《诗的八堂课》一书中这样注解“乡愁”——“汉语说‘家乡’,‘家’与‘乡’连称,所以‘乡愁’也就是想家的愁思。西语中的‘nostalgia’,跟汉语‘乡愁’的构词方式一样,是由两个希腊语词根nostos(回家)和algia(病痛)组成,‘nostalgia’就是‘思乡病’。钱钟书在《说‘回家’》一文中,把诺瓦利斯那句德语中的乡愁(Heimweh)更准确地译成‘思家病’,并且说:‘回是历程,家是对象。历程是回复以求安息;对象是在一个不陌生的、识旧的、原有的地方从容安息。’家是庇护身心之所,让人心安理得,无挂无碍,自适自在,究竟圆满。他还引用《百喻经》曰:‘以我见故,流驰生死,烦恼所逐,不得自在’。” 这段话,可谓是把乡愁和回家的联系,讲得明明白白。循着江弱水对回家和乡愁的理解,进入到仲彦的长诗《回家》之中,潜读,就能读到多重境界。

长诗《回家》的开头,也颇有灵感之词的闪现:“尘世的体验,漂浮在爱情中心 /沉静外表/披满华丽语言/朝我走来。爱了就爱吧/像光潜入河流。像梦想照进现实。”这个开头,似乎全然不提“回家”的概念,哪怕是引子也没有,用“尘世的体验”讲述生存的不易,“漂浮在爱情中心”是诉说心灵安放的感情救赎。及至第二节:“怎么啦安安?我是仲彦/我是一个/要去和未来交换现实的/醉酒人。酒歌苍凉/红红的醉脸,在时空里穿梭//情人和眼泪,一切都醉了/我献给你美丽笑容的头颅和四肢/化身夜晚一道彩虹//叽叽吱吱,倾刻之间/搭入爱情两岸。无数心愿纷纷扬扬/跟随鹊桥,舞动着相思和生命//为了你瞬间的微笑/我把自己的燃烧/彩虹那样,燃烧在你面前/我把自己的心声/鹊桥那样,传进你心里。”读到这里,似才明白,诗人要带着爱人回家,回到心灵的原乡,回到乡愁的深处。以“爱情”为引子,这份旅行,颇有带着感情还乡的绵长。回家了,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回到那个童年嬉戏的地方,回到那个让自己的诗歌灵感生长的地方。

仲彦是土家族的优秀诗人。和许多诗人一样,他的诗歌中,也时常涌动着乡愁和情愁。眼前浮现出湘西的连绵山水,浮现出山水中的村庄,浮现出土家族的村寨,生活的群落。当诗人遇到了诗歌,其实是一种缘分的重现。诗人为什么要写诗?在古代,诗是君子、文人、知识精英人格培养的重要内容。“诗、书、礼、乐”,四门功课里,诗是重点培养理想人格与精神操守的最重要一门功课,居四艺之首。那时候,诗是美好人格必备的精神源泉,代表文明与美好的人性。“五四运动”以后,新诗也是自由心灵奔放的象征。及至今日,人们在焦虑、烦乱、匆忙的社会中奔忙,诗歌更多承载了在精神的家园里辟出一方绿洲的意味。当精神的领地和属地,不断被消费主义和物欲掏空,人们面对自我时,对自身品格修炼的渴望,变得迫切。诗歌的自由与活力,精神性与情感性的支撑,足以抵抗一次次商业化对人性良善的侵占。让诗人自己,或者说让诗人的精神性回归到本性、根源和精神的原乡。

回家了。仲彦在长诗中延宕着的是深度的思考。这个深度的思考,事关爱情、亲情、民族、家园,其实,回归的,是心灵的家园。是能够让内心安息,让内心平静的家园。对于我们这些远离故土、在城市打拼的人来说,读这首《回家》的长诗,特别能够感同身受。尤其是长期的离家,带来的是情感上、身体上的分离。从闭塞的乡村,走向繁华的都市,表面上看,获得了物质上、精神上的极大提升。实际上,有得必有失,失却的,是童年记忆不能连贯的情感导向。而诗歌弥补的,恰恰是这种情感的断裂。

诗人在长诗中,也写到这个感受。比如二十四小节:“心的牙齿,颤栗着,不断/啃咬着夜的苍茫//错乱风声,搅动失序天空/很多句子,爬出结婚的喜事/和一地鸡毛裹在一起//看不见城市生活的鼻子眼睛/也辨不清世道的/东西南北/有时候,一些词语失而复得//有时候,一些事物,却又分辨不清//许多受伤时光/只好埋进城市深渊/供记忆,去怀念故乡//一段段消失记忆的/再次回来/得益于语言的回音壁/沿着声音/向大脑皮层,四处散开//一切幻象不能视而不见/向生活显示出人,或者我这样的人/很多梦境走过去了/我只能固执地,在梦里,去守一下/已经度过的难忘时光。”仲彦的这份感受,其实,每一个从乡村走向都市的人,都能体会。在这份情感的导引下,一部分诗人沉浸在回忆过去的自我陶醉中,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美的,都是好的。这份回忆带有美化性质,乡村的一切,都是灵动的,都是精致的。山、水、田、园,人、物、风、景。但是这样的回忆,也有一个误区,那就是忽略了真实乡村的丑和戾气。我是主张客观地回归。回归本身并没有错,如何在归乡的旅途中,保持着诗人的清醒与认知,至关重要。

在这一点上,诗人仲彦表现得冷静而客观。在三十小节:“灵魂四处飘摇,道路,沿着疼痛/缓缓前行/往返的时间,在身边起起伏伏//天地的脚印/掩埋着脑中冥想/和空泛的脚步/一次次擦肩而过//帕普嘎喊魂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漫长的心路历程/还在前往无法修复的彼岸//作为一个梯玛,帕普嘎,是村庄/唯一沟通天地的使者/第一次为我向黑暗索取/醒来的魂魄//他带来的符语/用尽了全部心血//命运里,存放着各种密码/在天地晃荡,时间,拨动指针/搅起黑暗涟漪/灵魂碰伤的纹理,一直隐藏着疼痛//天光艰难,没漏出一点缝隙/黑暗仍在掠夺/我看不到的未来和明天//我见不到明天和清晨,只能向空荡的回音/发出求救的呼吸。”诗人带着爱人“安安”,在回乡的旅途上,彼此交心,彼此坦诚相见,彼此抚慰。诗人并没有回避记忆里的乡村,带来的情感上的阵痛,也没有回避乡村神性一面带来的情感上的砥砺与变化。诗人是土家族的子民,他的血液里的母族传统文化,让他在书写长诗时,自觉不自觉地加深了文化传统的书写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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