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全媒体记者 阙志明
2月20日,春雨在吉首乾州古城织出朦胧水帘,田坪路段一家无名店铺的顶棚漏着雨,三位银发匠人在各自的方寸天地里,用布满老茧的双手缝补着时光。
69岁的修鞋匠老林、68岁的剃头匠老陈、51岁的修车师傅小瞿,在这间年租几千元的陋室里,用沉淀近四十年的手艺,编织着匠人最朴素的生存哲学。
缝纫机上的二胡人生
“咔嗒”的缝纫机声突然停歇,鞋匠老林说起了初到乾州的故事。这个从吉首市河溪镇大山走出的汉子,四十年前背着修鞋箱落脚乾州。在忙于生计的同时,他没有忘记父亲教给他的二胡曲调,用满是胶水味的双手奏着自己的酸甜苦辣咸。
他的工作台是台补鞋车,每天要处理二十多件破损物件。记者见到他时,他正给张阿姨的雨靴打补丁。黑色胶皮和雨靴融合,老林布满沟壑的脸也使上了劲儿。
从竹棚到五层小楼,他靠每单三五元的收入,在乾州筑起遮风挡雨的家。“老林补的不是鞋,是我们的一种生活态度。”来修钓鱼包的李大爷说,带着体温的旧物,总能在这个沉默匠人手里重获新生。
推剪下的光阴故事
店铺最深处,老陈的铸铁理发椅已转动四十余年。这个瘦瘦的不善言辞的老人,曾是马颈坳镇紫新村的少年。
生锈的理发椅,泛黄的镜子,电热水壶……在这街巷,像本褪色的老黄历。
“陈师傅剪头发剪得好。”70多岁的刘伯摸着新理的平头说,这把椅子见证了三代人成长。
下雨天,老陈最闲,却不肯休息。他说:“只要还能动,就不给孩子添麻烦。”每天早上七点四十到店,下午五点回家,是他的不变轨迹。
以前老陈也有自己的专属门面,每天找他剪头发的人络绎不绝。现在年纪大了,来找他的大都是社区里的老人。
链条间的时代辙痕
“叮铃——”门口三轮车铃响起,小瞿冒着雨上前查看顾客的三轮车状况。这位永顺县石堤镇走出的修车匠,亲历了自行车的兴衰。
周末学生潮涌来时,他一天能修二十辆单车,平日里却常对着一排二手自行车发呆。“现在年轻人更爱骑电动车。”他感慨。
“三个孩子两个大学毕业,一个大学在读。”靠着修理自行车的手艺,小瞿独自抚养三个孩子长大。雨幕中,他小心地为二手车盖上塑料布,像在呵护某个正在消逝的时代。
春雨仍在下,三位老匠人的剪影在氤氲水汽中渐渐模糊。他们用补丁、推剪和车油书写的人生,在这个追求焕新的时代里,固执地守护着“缝补”的智慧。当老林的二胡声响起时,整条巷子都成了他们的舞台——那些被修补的何止是物件,更是现代人无处安放的怀旧与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