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树 松

我们老家学武术叫“学打”，教武术的教练叫“把师”。老家有习武风气，大都会那么两三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习武之风更是盛行，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正月到外村舞龙时表演一下武术助兴。特别是闲冬腊月，会进行系统训练，村里有名望的长者，便会召集大家凑钱，请一位有名气有真功夫的把师来教大家武术。

记得1974年，我们村请了一位武师来教大家。这位武师姓刘，青山公社人，六十来岁，中等个头，身体敦实，面相和善，拳、刀、枪、棍、棒、锏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曾击败过不少上门挑战的武术高手。

据说这刘师傅是家中老幺，他父母生了五个女儿后才生下他这个儿子，家里有十几亩薄田。为使刘师傅守得住家业并不被人欺负，他的父亲便请了几个有名气的武师教他武术。刘师傅悟性高且能吃苦，故而练就一身好功夫。

刘师傅教武术最讲究桩功和实战技巧。这桩功里最重要的马步桩，两脚与肩同宽，脚掌略呈内八字，身子蹲下像坐在板凳上一样，挺胸收腹昂首两眼怒视前方，左手略弯呈牛角手防守，右手握拳放腰腹间随时准备攻击，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刘师傅吧嗒着老旱烟在站桩的徒弟间来回踱步，发现谁站得不规范或偷懒，他会立即纠正和批评。刘师傅除教大家基本武术套路外，还教技击且因人而异，个头较高的就教你攻击上桩防守中、下桩，中等个头的教你攻击中桩防守上、下桩，个头矮的教你攻击下桩防守上、中桩。器械方面，个头高大的教你棍、棒、枪，中等个头的教你铁尺、锏、鞭，个头矮小的教你流星锤。我一米七多，在我们南方算得上个头较高的，又因臂力大，弹跳高且灵活，刘师傅就教我如何攻击对手上桩、棍术和双刀。又因为我武术有基础，悟性好，重情义，刘师傅对我教得更认真，可谓悉心指点，棍术中的“乌龙摆尾”“凤凰钻心”“拨草寻蛇”“力劈华山”，我都耍的得心应手；每把九斤的双刀，刀柄环上系着红绸子，我舞得上下翻飞，像凤舞梨花，呼呼风响，是每年到外村舞龙表演的必备节目。刘师傅在技击方面根据我腿长有力灵活的特点，教我扫堂腿、连环腿、布脚、飞脚、玉步鸳鸯脚等。刘师傅说：“习武是强身健体自卫，不是好勇斗狠争强好胜，遇事要忍，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再出手反击。”那时师傅还会带着我们跟其他相好师傅的徒弟过招，但都是友好切磋，眼睛、喉结、下体等要害部位是不允许攻击的，都是点到为止。

尽管如此，真正的较量还是有的。人怕出名猪怕壮，武师有名气了，别的武师就会来挑战，以击败有名气的武师为荣。刘师傅也曾遇到这样的事，一次对江公社的三个年轻武师前来踢馆，那三个武师是另外一个有名气武师的徒弟，其中一个年轻气盛的直嚷嚷要和刘师傅较量。我当时年轻血气方刚，见此架势便说：“要见刘师傅，先过我这关。”于是，便与那个年轻武师在院坪比划起来。起初几回合是试探，对方忽然右手一招“翻天印”砸来，我赶紧左手招架，谁知对方“翻天印”是虚招，立马右手收回变成“黑虎偷心”，我防守、躲闪都来不及，只好收气、憋气硬扛打来胸部的一拳，这一拳势大力沉，打得我一个趄趔；对方乘胜追击，我一个“鸽子翻身”躲开，佯败，故露破绽，然后转身一招“飞脚”反击。眼看踢中对方的下体，我赶紧右脚一偏，踢中对方左膝盖骨。我这一脚势若雷霆，对方招架不住，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我飞步向前将对方拉住。对方看出我脚下留情，立即抱拳躬手：“出丑了。”我拱手还礼：“兄弟承让。”看到这势头，对方另外两个不敢再吱声，双方随即握手言好，化解了踢馆之事。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实战，且处理得较好，刘师傅很满意，对我更加看重。刘师傅在我们村连教三届，和我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们对刘师傅很敬重。

往事如云烟，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我也已年近古稀，加之一些老年病痛，不能费力费劲了，以前学的那些武术都“退还”给了刘师傅，只能练练太极拳养生。但那年轻时“学打”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