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青春
农历二月初二,俗称“二月二”,又称为“春耕节”“挑菜节”。唐代时就有“二月二”野外挑菜的习俗,白居易曾在《二月二》诗中写道:“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宋代文学家张耒也在《二月二日挑菜节大雨不能出》一诗中写道:“久将菘芥芼南羹,佳节泥深人未行。想见故园蔬甲好,一畦春水辘轳声。”而在我们老家到了“二月二”时,除了结伴挑野菜外,还一直流传着画“粮囤”的习俗。乡亲们通过画“粮囤”,表达他们的祈愿和向往,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期盼来年庄稼收成好,能够过上吃不愁、穿不忧的日子。
苏北老家临近黄海,从前耕地多为盐碱地,无法种植水稻,麦子、玉米、高粱等粮食产量也很低,遇到台风、洪涝等自然灾害收成更差。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民们多靠国家“救济粮”“返销粮”生活,每年冬春两季就依赖山芋、山芋干维持日子,那时流传着“春天冒盐碱,秋天不见粮”“十年九年荒,糠菜半年粮”等民谣。乡亲们梦寐以求家里有着成囤的粮食,不为粮食犯愁,能够吃上大米白面,所以家家看重画“粮囤”。
每年二月二前一天,父亲让母亲做饭时尽量烧些棉花杆子、山芋藤或者大麻杆之类硬实的柴禾,便于积攒下草灰第二天早上画“粮囤”。夜深人静时,母亲会取出平时盛放粮食的笆斗,将灶膛里的草灰用小铁铲子掏出放到笆斗里,再在里面放上一两把麦粒子,然后用红纸盖上,直等着第二天早上父亲画“粮囤”时派上用场。
次日黎明时分,天还没有透亮,父亲就点着煤油灯起床了。先拿着扫帚,把门前场地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屋里端出盛放着草灰的笆斗,双手捧着草灰,虔诚地在场地上画起“粮囤”:先画好底端,再一层层画上八层囤箍,再画上“粮囤”冒尖的囤顶,最后在“粮囤”中央画上一个大大的“丰”字。画好“粮囤”,天已大亮,东方红日升起,霞光满天,映照在场地上的大大的“粮囤”上,映照在父亲饱经沧桑的脸上……
改革开放后,老家耕地承包到农户,粮食产量逐年提高,政府又投入资金帮助村民“灌水改碱”,盐碱地上飘漾起稻花香,每年家家收获的粮食装满了粮囤子,这些年二月二画“粮囤”的民俗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父亲晚年曾感慨地说:“从前祖祖辈辈画‘粮囤’,家里也没有过成囤的粮食,还是过着愁吃愁穿的日子,还是现在国家的好政策管用,让家家有着大囤小囤的粮食,过上了小康的生活。”
二月二画“粮囤”,那是父老乡亲们多少代人对仓廪殷实、生活富足的祈盼啊。许多年过去了,至今我还记得父亲画“粮囤”时那虔诚、神圣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