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启军
(接上期)
老皮回到旅馆的时候,与他一同来面试的几个同事正在房间里打牌。他们发现走进门来的老皮全身湿淋淋的,头发上的雨水也许还有汗水正顺着脑门往下滴。一个同事说老皮,雨下得不大么,你怎么成了一只落汤鸡,另一个说我看老皮更像一条淋湿的咸鱼。老皮哈哈笑着,说了句这鬼天气,走到自己床前,小心着放下女儿的礼物,三两下扒掉湿了的衬衣,拿起枕巾胡乱地抹着头脸,又去腋下胸前背后抹起来。他一边抹一边也就站到同事们的身后看他们打牌。但也许就是这时候,他感到头有些闷疼。我们以后就会知道,老皮的身体一向都是不大好的,或者说一向都是很差的,老皮自己也清楚,不过此时他并没有也不可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更不知道死神已经突然向他靠近了。
接下来他在桌边又站了会儿,同时觉得脑袋里时隐时现的闷疼痛像悄悄涌荡的潮水,似乎正不断地扩张和弥漫开来。老皮退回床头,坐下,用手按着脑门,揉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头疼。他这样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淋了点雨,可能是感冒了。这当儿一个同事要打个电话,让老皮替他打一圈牌,老皮说不了,我有点累,接着又说了同样的一句话:我有点头疼。同事这才注意到老皮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为何还一脸的疲惫。同事说老皮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看看医生?老皮说不要紧,我自己有药的。接下来老皮从包里取了几粒药丸吞下,喝了点水,在床上躺了下来。他一定觉得躺躺就会没事的。但躺着的时候头痛还在继续,而且在加剧,由隐约变得明显起来,时不时地就像针刺了一下。这时老皮突然想着他也许应该洗个澡,洗个热水澡,也许会好些。接着老皮起来洗澡。可能是脑袋里疼痛异常还伴随头晕,老皮开始觉得有点不妙,他像是有了什么预感,走进浴室的时候他想了想就回过头来对同事说,如果过了五分钟我还没出来,请进来看我一下。可直到这时,同事中谁也没有想到老皮会有什么不测。老皮平时爱说笑话,他们就把老皮的话当成一句笑话了。
这样老皮就无可挽回地走向了他的死期。对于死,老皮肯定没有更多的察觉,那么他的赴死就多少有点从容不迫的味道。后来我想,这就是宿命。如果同事们细心一点,如果不是为了消磨下午的时光而去兴致勃勃地玩牌,他们也许能够拯救老皮。如果老皮不去上街和淋雨,他兴许能继续活着。再如果他不去洗那个热水澡,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死去的。然而这些假设已不成立,或者说这些假设是成立的,却不合事实。事实是老皮已经走进了浴室。他进浴室还不到三分钟,外面老皮的同事先是听到哗哗的水响接着就听到了老皮撕心裂肺的两声大叫。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浴室的门便嘭的一声开了,只见老皮双手抱着头,赤裸着身体水淋淋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同事们来不及扶住老皮,老皮已经一头栽倒在地板上了。
老皮的生命延续了大约一小时。这期间老皮的同事如梦方醒,慌了手脚,忙着将老皮搬到床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一个同事为老皮穿了一条裤衩。有一会儿老皮还能说话,还转动着眼珠瞅了眼床边放着的那把口琴,用手摸了摸,但很快老皮就不行了,接着他就尿在了床上。后查明老皮患的是突发性脑溢血。下午3点15分,老皮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吸。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