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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3月23日

湘西,散落在时光里的细语(下)

马拉河 本报全媒体记者 张 谨 摄

尖朵朵瀑布 本报全媒体记者 胡承鼎 摄

酉水风光 本报全媒体记者 石 健 摄

双凤村 本报全媒体记者 胡承鼎 摄

惹巴拉古建筑 本报全媒体记者 石 健 摄

八面山自生桥 本报全媒体记者 石 健 摄

情人谷 本报全媒体记者 张 谨 摄

马拉河:极致的亲水放纵

吴 刚

午后,永顺马拉河。阳光斜切入河谷,溪降者舒展四肢,顺流而下。当锁骨没入水面寒武纪页岩,被苔藓包裹,远古海藻的绿,被层层析出。

水流在耳畔轻语,壶穴区的漩涡,温柔得令人心悸。身体卡进石臼凹槽,水流以三百万年的圆融,推你螺旋般打转。冲锋衣下摆,似水母伞膜翻卷,后腰抵着岩床,比摇篮更妥帖。

七叠瀑布的水帘后,藏着别样时空。当身体从“云母屏”坠落,水雾在睫毛上凝成星子,视网膜里晃动的,是浅海藻类摇曳的光斑。

皮肤是最先苏醒的——常年包裹在钢筋水泥里的苍白肌理,此刻贪婪吮吸着水的触吻,毛孔舒展成珊瑚的呼吸孔。脚底触碰的卵石或板石,比地毯更懂得足弓的弧度。那些在健身房被器械校准的肌肉记忆,正被水流逐帧擦除,如退潮时搁浅的鱼,终于回到浪里。

青龙潭的阳光有7米深。当我们放弃挣扎的刹那,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十指间似乎生出了透明的蹼。

在晒谷岩上摊晒的,不仅是人类的肥肉,还有被日光提纯的水草的气息。

我们看不见的是,离开后留在岩石上的人形水痕,缓缓地被微风收干——那倒退着蜷曲的姿势,多像十亿年前,第一批海洋生物爬上陆地时,遗落的褪壳。

在马拉河,极度深刻的,是对地心引力的无条件顺从。

而得到的奖赏,是亲水放纵的全感官领悟,超越任何浴缸和海滨。

情人谷:指环为证

吴 刚

若《神雕侠侣》里的绝情谷是爱的修罗场,那吕洞山区的大烽冲,则是情的天地书。

这里没有令人肝肠寸断的情花,唯有溪畔疯长的迷情草;紫色的鸢尾,神秘,高贵,以流水为镜,照见快餐式的心动,如草叶般速朽。生活在谷外的苗家,早已参透情爱的悖论。所谓“赶边边场”,就是让欲望在月光与山歌中发酵,踩脚、钩伞的古老暗号,比微信上的520收款记录,更接近肉身在场、灵魂共振的本质。

谷顶的指环瀑布,是造物主对情爱的终极隐喻。流水凿穿鸢尾根系边的巨石,花了六万年,恰似美丽洞神绣一幅嫁衣的时光:第一百年冲开罅隙,第三千年打磨圆融,第六万年学会利而不争。

当水帘穿过墨绿石环坠入深潭,分明是大地在举行永恒的婚礼——大自然从不轻易许诺,一旦成形,便是地质纪年的契约。

那些在瀑布前匆匆合影的情侣,可曾听见石壁间回荡的古老诘问:被算法配对的灵魂,要历经多少冲刷才能褪去浮沫,露出指环般澄明的真心?

边边场的篝火终会熄灭,么么哒的爱情终会无聊。唯有鸢尾盛开的指环瀑布,亘古如初地呓语:再潦草的爱,也该有一枚被岁月钻孔的指环,让誓言穿过虚空,落成大地上的圆。

尖朵朵:绝望的跌落

吴 刚

这是一条被命运戏弄的河流;这是一条参透大地恶意的河流。

这里是全球峡谷最密集的地区,也是漏斗密布的岩溶世界。这条河从腊尔山消水坨出发,流经这里,原本丰沛的水量,注定被悄无声息地偷偷索回,就像一场不断许诺,又不断收回的惨烈告白。

当河流急匆匆地来到悬崖边缘时,已然瘦骨嶙峋,幸运的余水,犹如仅存的半瓢清泪,正是造物主最残忍的施舍——给了你银河倾泻的幻觉,却又让岩层在暗处窃走九成真心。

既然“赐我清泉,却要我永世焦渴”,不如纵身一跃,从此无缘——不要“疑似银河落九天”的诗意,只要粉身碎骨的实证。

苗家传说中,曾有女子在这里殉情。她将定情的银镯抛向空中,镯子落地,化作环形石潭,潭水倒映着决裂的月光;而那一跳,终于完成对世界的终极反讽,成就了最后的尊严。

或许,这种连水雾都来不及弥散的决绝,才是真正的殉情。

背包客们总在追问:为何枯水期的尖朵朵更像幽灵?

因为脱水后的瀑床,裸露着被溶洞榨干的血管。那些挂在半空的钟乳石,是凝固的控诉;那些挂在绝壁的藤蔓,是它未寄出的遗书;深潭里游动的白条鱼,正咀嚼着跌落的执念——

大地给予时有多慷慨,收回时就有多阴狠。

在湘西世界地质公园的档案里,尖朵朵瀑布被标注为“活跃型衰退瀑布”。多精准的判词!当现代人还在计算恋爱沉没成本,这座瀑布早已用亿万年的跌落史宣告:真正的孤勇,是把绝望本身摔成星空。

不如学学这条会止损的瀑布——

走出“给予,索取”的循环咒语,从绝望里,生出自由。

文运酉水

石 健

保靖,是酉水河的孩子。

“酉”字,在一天中,是夜幕降临之时——

迎着夜幕,顺着酉溪,走进“迁陵记忆”民俗老街,观古老花灯,抚雕花窗棂,行一段青石板路,再与老手艺人同个框……一不小心,我便遇见公元前202年的繁华与隆盛。那时的保靖,名叫迁陵。

保靖的夜,是古典的,也是现代的。酉水河畔,“箱遇集市”,“酉复人家”,亮丽多姿,流光溢彩。迎着河风与明月,可独自享受一段漫时光手工DIY,或邀约三五好友,点上酸汤面和铁麻丝,把酒话人生。

“酉”字,在一年里,是万物成熟之季——

激荡的河流造就了保靖的闲美风物:如石楼仙洞的深、月坡春艳的净、烟霞浣翠的秀,还有油炸粑粑的香脆、黄金茶的甘醇;

深阔的河流养成了保靖人的端厚品格:古有明代保靖土司王彭荩臣两率土兵平剿倭寇,以“东南第一战功”彪炳史册;今有袁吉六先生不畏强权,为学生毛泽东据理力争,真乃“通古今文史,教天下英才”;

悠长的河流沉积了这里厚重的文化:酉水文脉汹涌澎湃,冲击、更新、孕育,使年轻的沈从文迎来了人生的转机和生命的觉醒。保靖,是沈从文“为人生智慧倾心的地方”,他把最美的篇章献给了保靖,把最高的礼赞献给了酉水。

随着沈从文先生的脚步悠游狮子洞,跟着保靖人去地母庵祈福,再临水而立,遥望气势宏伟的明代摩崖石刻“天开文运”……古老而又崭新的保靖画卷,安宁,丰美。

我相信,酉水怀着一个母亲的心情孕育了保靖,并把“永保绥靖”的深深祝福送给了这个孩子。

天开文运,运通保靖。

光阴里的双凤

石 健

时间,无影无形,却雕刻出双凤的模样;

双凤,宁静祥和,却昭示着时间的秘密。

在双凤,时间是照耀在九龙溪里的阳光,它随溪水流动,也流转着村庄更迭的年轮。

在双凤,时间是洒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滴,它晕染开一幅江南水墨,也守候着岁月静好。

在双凤,时间是穿过百年老榉树的风声,它温情而又热烈,传唱着村庄的故事,护佑着村庄的儿女。

岁月以力量,在双凤沉淀出奇山秀水——

山为九龙山,巍峨绵延;

水为九龙瀑,跃动而下。

山水之间,动静相宜,尽展自然之美

光阴又以柔情,让两座山峰长成两只凤凰的形象。它们环抱着的,正是这个名为“双凤”的村庄。

村庄里,土家转角楼随山势错落,黑瓦木壁,古朴深邃,兰菊窗棂,俊逸雅致,屋脊起翘,接天引福。双凤的转角楼,是土家古建的经典,是双凤人的功勋。

村庄里的人,以歌传情,以舞达意。劳作时,摆手歌飘荡起来;问神时,毛古斯舞蹈起来。欢乐的打溜子,铿铿锵锵;悲伤的哭嫁歌,愁肠百结。

村庄下的山谷,古木参天。春和景明的日子,“百鸟朝凤”,一派蓬勃;“520”的高度,正适合爱的和鸣,以及上演生生不息的故事 。

双凤,是被光阴轻抚两千年的地方,是世人眼里的“中国土家第一村”,是浮世万千里古老而长情的存在。

来双凤吧——

归于山水的不声不响,归于光阴的不慌不忙。

惹巴拉古韵

石 健

惹巴拉的灵气、福气和底气,来源于河流。

它生长在三河交汇之地,坐拥三河绕三寨、一桥通三域的人间胜景。

在惹巴拉,既可摆渡过河,看青山白云游走,感受诗意生活;又可行路过桥,抚过365根桥柱,也就走过了人生风风雨雨。

清润的河与古典的桥,还只是惹巴拉送你的见面礼。

惹巴拉的深邃与明媚一样,都超乎你的想象;

惹巴拉的静谧与辉煌,同样超乎你的想象。

山水深处,惹巴拉土家吊脚楼、冲天楼、摆手堂,青砖黛瓦、古朴端正,呼吸吐纳透过灵秀的窗花流转,寻常烟火在老旧的屋檐下鲜活;砖木、线条、光影是古建筑的词汇,而古建筑又是惹巴拉的语言,诉说着过去与当下,展现着日常与仪式。

心灵深处,惹巴拉人都点亮着一盏艺术之灯。你看,他们跳起了摆手舞,敲响了钹铙鼓儿,俯仰天地,声声铿锵,再现劳作场景,展现乐观天性,追寻生命起源,祭拜先祖神明。还有那一架美丽的“西兰卡普”,它以五彩纱线经纬交错,编织出万物生灵,也把土家女子的心事密密缠绕。

历史深处,惹巴拉是土著部落首领惹巴冲的领地,处处都镌刻着土家先王的生命印记;惹巴拉的前世恢弘灿烂,每一块青石、每一段城墙、每一条村巷都承载着历史的重量,连吹过的风都在诉说无尽的往事……曾经的一切,惹巴拉宫为证。

光阴是一本书,惹巴拉则是书页翻过时,被遗落的边角。

它被时间风雨冲刷,尘埃不染;也被岁月历练沉淀,悲喜不惊。

我想和惹巴拉一起陷入宁静——

既不怀恋过去,也不奢望将来。

八面山随想

石 健

李娟的阿勒泰太远;呼伦贝尔大草原,冬天又来得太快。

来八面山吧,这个“南方空中草原”,不远不近,冬天的速度不慢不紧,刚刚好。

看!霜降之后的八面山,依旧是牧云千里,碧草如歌。

你可迎着风儿,做策马奔腾的少年;也可燃起篝火,独处,揽星辰入怀,又或是微醺,把心事倾吐;还可月光下露营,沉醉在青草的气息里入眠,一夜香甜。

八面山,用草原的广袤与宁静,抚慰了褶皱的心,但更以大船的形象激励你,载你扬帆起航。

这处地质奇观,南北长达22公里、东西宽仅5公里,远看,狭长,锐力,古老厚重又意气风发,终年浮云缭绕,仿若一艘在云海中乘风破浪的巨轮。

巨轮之上,天造之美。

在1400米高的悬崖民宿醒来,但不必起来,躺着,就可以看日出;去幽暗神秘的燕子洞探险吧,感受74年前那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自生桥,凌空跨越,绝处逢生;背子岩,相依相偎,慈爱温馨。传说八面山,天地洪荒时,竟是土家先祖的避难所……人类对生命与爱,竟如此渴望;没有生命与爱,天已荒、地已老。

八面山如船,奔腾的白云似海,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远航;星河入梦,心海泛舟,任世界如何喧嚣,只要心中有海,亦可随时返航——回归烟火人间、红尘欢爱。

八面山,山八面,面面峭壁,壁壁雄奇。

八面山,是一座山,但又绝不止于一座山。

与云随,与山伴,与风行,自由的味道和形状,都在八面山!

穿越人山人海,来看八面的山和云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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