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齐来
在吉首市城南砂子坳,有一座高出城区几十米、方圆二三平方公里的小山 —— 号筒山。山上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我的高中母校吉首市民族中学就坐落于此。
虽已离别母校三十一年,青丝变华发,但在号筒山求学的时光仍历历在目,对号筒山的眷恋与感恩也愈发深厚。
策马扬鞭向 “山中”
我出生于 1974 年,是太平乡金山村岩桥溪的一个农民孩子。这是个偏僻的小山村,三面环山,位于半坡,那时仅有五六户人家,如今已无人居住。因坡顶有大塘坡寨子,我们外出便称自己来自那里。
到了入学年龄,我每天要爬三里多山路,去坡顶由生产队社屋改造的教学点上学。教学点仅有两间木房,一间杂物间,一间教室。教室十分简陋,仅一侧有壁板,其余三面只有柱子。一位四十来岁的民办老师,带着两个年级近二十个孩子。老师常先让我们预习,给二年级讲完课、布置好作业,再给一年级授课。
第二年,教学点的民办老师不再任教,我只好到公路边的村小读二年级,路程更远,需走五六里山路。每天早饭后,先沿山脊盘山路到坡顶,再顺另一侧 “十八湾” 山路下到山脚,跨过小溪,爬半个坡才能到校。因学生增多,教室不足,村小借用民房分散教学,直到四年级才搬进新建的两层砖木教学楼。
某盛夏午间,我们在民房一角歇凉,听村小老师与村民聊天。老师提及吉首三中近年有学生考入清华、北大,前些年还有人考上武汉大学,还说武汉大学在全国排名第三。自此,清华、北大、武大的名字刻在我脑海里,我也第一次知道吉首城里有个 “三中”,那时还误以为是位于山上的 “山中”。
后来到乡里读初中,才知晓 “三中” 并非 “山中”,且位于吉首城南砂子坳。太平乡山多地少,交通不便,贫穷落后,乡里中学教学质量在吉首农村中学中垫底,师资匮乏,尤其缺英语老师。英语成了最难学的科目,上课大半学生逃课。直到 1989 年 9 月,一批大学毕业的老师到来,师资得以改善,校风学风才好转。
当时,700 分的中考总分,学生最高分常只有 400 多分,过 500 分的寥寥无几。因招生政策照顾,每年仅有 3 名太平籍初中毕业生能到三中读高中。好好读书,考进前三名,去三中读高中,成了我们最大的奢望。三中给了我们这些基础教育薄弱的农村学子上高中的机会,打开了走出大山的窗户,搭建了实现梦想的舞台,这也是我感恩母校的重要原因。
忆昔花间初识面
1990 年 7 月,我以 576 分的中考成绩刷新太平中学记录,8 月顺利拿到三中录取通知书。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 “吉首市民族中学”,我十分诧异,后来得知学校于 1983 年由吉首县第三中学更名,当地人仍习惯称其为三中,且学校所在小山叫号筒山。
1990 年 9 月 1 日,在父亲陪伴下,我初登号筒山。作为农村来的孩子,又因初春患慢性支气管炎,我个子矮小、瘦弱,略显虚弱。初到这里,我既充满热爱与期许,又小心翼翼。
穿过香港街,经武陵山邮电局左拐,沿人民北路南行,远处半山顶上一栋白色长条形楼房映入眼帘,父亲说那就是三中。我心中感叹城里学校的高大上,自豪感油然而生。
沿着层层石砌台阶登上号筒山,雄伟的校门震撼着我。走进校园,绿树成荫,山石圆润,道路洁净,水沟清爽,法国梧桐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校道旁和角落的一串红、菊花鲜艳夺目。黛瓦白墙的平房教室、三层教师办公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我心生敬仰。
入学不久便得知,学校上半年荣获全国文明卫生先进单位,校长杨昌麟受邀参加 9 月 22 日在北京举办的第 11 届亚运会开幕式。
我们在进校第一排平房西侧山墙黑板上找到新生分班名单,我被分到高 57 班,这是民族班,学生都来自各乡镇农村中学。在同村小学同学帮助下,我顺利办完入学和住宿手续,缴了 50 元学费,正式成为号筒山的学子。
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高速飞旋的飞机航模,第一次走进试验室接触玻璃器皿,第一次亲手做试验。与农村中学相比,这里的学习环境天差地别,我暗下决心努力学习,开启了 “三点一线” 的充实生活,这也成了我热爱和感恩母校的根源。
常忆当年勤学影
高一时,我们教室在第一排平房,从西到东依次是高 55 班、高 56 班、高 57 班、图书室等。学校宿舍门是月亮门,围墙插着防翻爬的碎玻璃块。
那时,我每天清晨悄悄起床、叠被、下楼。起初,我跟着毕业班学生翻爬厕所附近那段玻璃碎块已被敲掉的围墙,但因围墙在宿舍看门大爷值班室前方,常被起夜的大爷 “逮住”,每次翻爬都紧张又刺激。后来听同学说爬厕所门更好,因在值班室看不到,且门上钢筋头锈蚀不锋利,我便改爬厕所门。
我成了班里早读第一人,在安静的教室自由学习,或放声朗读,或低声默读,或提笔沉思。早起、叠被、不 “蜗居” 的习惯就此养成,并一直保持至今。我认真学习,今日事今日毕,养成了良好的学习和工作习惯。
在号筒山,我全身心投入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第一次期中考试后,我从入学时年级第 18 名、班级第 6 名跃升至年级第 6 名、班级第 1 名,还被班主任吴祖勋老师调成学习委员。此后成绩逐学期提升,高三分班时我成为高 55 理科班班长、物理课代表;1992 年 10 月参加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获州三等奖;1993 年 6 月被评为湘西州 “优秀班干部”;1993 年 7 月高考,我成为吉首市理科第 2 名、物理第 1 名,有幸成为母校第一个去东北上大学的学生。
这里的学习生活充满诗意与拼搏,“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是我们的早学写照;“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体现我们的专注;“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彰显我们的坚韧;“期待一年好景致,再赏黄橙橘绿时” 饱含我们的期许;“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是我们的回顾;“却看学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是我们的喜悦。
不辞长作号筒人
1993 年 7 月,我不舍地离开号筒山,前往东北求学,后在北方工作、安家。但号筒山始终是我心底难以磨灭的记挂。
人到中年,怀旧之情愈发浓烈,我常回忆号筒山的三年求学时光,翻看珍藏的奖状,回味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这些奖状是我最珍贵的奖品,见证了我的青春,也是号筒山赠予我的最好礼物。
在他乡,我无数次登高南望,期盼重回号筒山;无数个午夜梦回,再现临考时的紧张;我用笔墨书写它的美好,抒发眷恋之情。
三十余年来,我对号筒山的桑梓意、母校情如山野毛竹般不断生长。我先后写下一系列有关母校的文章,抒发感恩、眷恋与期盼,也希望能激励学弟学妹奋发图强。
我关注号筒山的一切,为师生取得的成绩骄傲,为母校获得的荣誉欣喜。号筒山已深深融入我的生命,我爱号筒山,愿此生不辞长作号筒人!
